穿雲關城頭，不論修道的修士，還是普通的凡俗，當真也是第一次看見頭頂汪洋，見雲見海的模樣。

　　冷月孤薇周身金光大作，猶如一道流星，一晃便飛進半空中的汪洋裡。她的意識傳達給了夙沙冰荷:“師妹，禦海珠當真不凡，更加不凡的卻是你，明知身後無海，便隔空造海。”

　　夙沙冰荷也毫不相讓的回擊道:“師姐，我今天倒要看看，是我的天地之力強大，還是你的人心之力厲害。”整個汪洋卷動起來，而冷月孤薇卻金芒護體，在翻滾的波濤之中自成世界，任這片汪洋如何洶湧，她都如足踏微波一般。

　　夙沙冰荷在水中化作一絲浪中飛梭，禦海珠光芒大作，仿佛化成數十個明珠，不斷向冷月孤薇打去。

　　冷月孤薇卻是翻出了嵐綾，在自身周圍攪動開來，若是在真的大海之中，恐怕水上水下早被冷月孤薇鬧得東倒西歪。可是這一回的汪洋是禦海珠操控而成，嵐綾根本不是禦海珠的對手，無法將整個汪洋翻騰，只能護住冷月孤薇的周圍。

　　夙沙冰荷和冷月孤薇在汪洋中交手，周圍之人只見空中波濤沸騰，除了凌洛的慧眼以及剛剛醒來的孫美玲所用火眼金睛，恐怕也就是王小明的陰陽紫瞳才能看清。

　　這一場鬥爭足足打了一整天，當太陽西下的時候，翻滾的汪洋才漸漸平息。

　　夙沙冰荷微微嬌喘:“師姐，你這是何苦呢?”

　　冷月孤薇說道:“心念成神，豪豬兩難，這便是我在這紅塵中最大的收獲。人心，真的是不能褻瀆啊。”

　　豪豬的身上有刺，當寒冬之時，豪豬想要互相靠近互相取暖的時候，身上的刺卻又會刺到對方。而成為拜聖女教的聖女之後。冷月孤薇真正的理解到了何為兩難，在反覆的接近和遠離中找到互不傷害對方的距離。

　　當人們對她報之以信仰，她則要還給人們庇護，互利方可互惠，再看那些只會向教眾所取的拜聖女教高層們，他們不但不能從其中得到力量，反倒會被這些民意所傷，至少目前來看都沒什麽好下場。

　　冷月孤薇自嘲道:“凡人如此，我也是如此，自顧自的期望，自顧自的失望，卻未想過，希望也好失望也罷，也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強加於人的執著。”正說著冷月孤薇周身仿佛出現了一個空間，不斷向四面八方擴展，將滾滾波濤阻隔在外。

　　夙沙冰荷沉吟著:“這是心海?人心的絕對領域?”

　　因為希望而痛苦，因為失望而痛苦，憐憫他人，同情自己，冷月孤薇專修幻術，號稱三教三代幻術第一人，其識海的精神力何其強大，如有實質，足以將她的精神和外面的世界分離。

　　在迷惘中獲得了力量，這就是冷月孤薇的寫照。

　　但這不是夙沙冰荷想要的，有迷惘就去解開，有真相就去找尋，有選擇的話，就選對自己最有利的，僅此而已。多余的想法和憐憫並不能解救別人，也不能解救自己。

　　一聲轟天巨響，半空中的汪洋隨著一陣霹靂被炸裂四散。化作傾盆大雨在穿雲關周圍掉落。

　　兩位來自精靈島的仙子立在半空，身上已經被水汽打濕，這一戰兩人成了平手，而今天冷月孤薇也只是和夙沙冰荷一個人打過。

　　夙沙冰荷呼了口氣:“師姐，你的心已經完全將你和外界隔開，我奈何你不得。”

　　冷月孤薇搖了搖頭:“一個將死之人，心也死了而已，我今天也沒有勝你，今後精靈島還有師父……拜托你了。

”　　夙沙冰荷沉默:“我是不會給你承諾的，你應該了解我。”

　　冷月孤薇默默點頭，夙沙冰荷向穿雲關飛去，正如她所說，冷月孤薇了解她，她不會做出任何承諾，對人對事都是如此，她有一個三不原則，不起誓，不承諾，不肯定。

　　世間有人說到做到，一言九鼎，一諾千金，但是夙沙冰荷相信這種人雖有，但絕不是她，世上沒有絕對，而她的話也從不說滿。

　　……

　　第六日

　　雖然今天是冷月孤薇叫陣的第六日，但實際上已經是冷月孤薇燃燒壽元的第八日，之前她還偷襲廣宜生的化身諸葛百曉。而今天打頭陣的是玉山的道雲清，在他之後還有幾個修士。

　　林越、柴勝男，還有永夜孤明的劍陣已經基本練成，當冷月孤薇打敗今天最後一個敵人的時候，一股衝天威能仿佛要撕裂蒼穹，顯露出驚天動地的氣魄。穿雲關內外修士都明白，魔雲的殺招已經準備好了。

　　冷月孤薇也是喃喃地說:“終於來了麽……也好，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著身上雖然有些狼狽，但是臉上卻是有些輕松的道雲清，凌洛搖了搖頭:“你今天放水還敢更明顯麽?”

　　道雲清反問道:“那我全力以赴，可否能贏冷月師姐?”

　　凌洛搖頭道:“不能。”

　　“既然如此，何苦費那個力氣。”

　　看著道雲清的樣子，凌洛也不禁暗歎:“也許真正執著的人是我吧。”

　　而在穿雲關禁地之中，師姐弟三人也都收功，身上雖然恢復了正常，可是排演劍陣也著實然三人吃盡苦頭。

　　永夜孤明說道:“沒想到，只是陣圖中的第一式變化就如此耗費精神。”

　　柴勝男也說到:“這是自然，就連我們三教祖師練了幾百年也沒能將三光劍陣完全練通，何況咱們三個。”

　　林越卻想起了冷月孤薇之前對自己說的話，隨即問道:“咱們什麽時候出手?”

　　柴勝男看看天空，一指說道:“看，那邊的死亡之氣。”

　　自從冷月孤薇開始叫關，天空中的死亡之氣與天罰之力都在向她靠攏，之前還只是擁有特殊的眼睛才能看見，現在已經濃鬱清晰到一般修士都可明視的地步，永夜孤明盤算到:“在過兩日，就算咱們不出手，冷月師姐也是難逃一死。”

　　柴勝男搖頭道:“但是那樣一來，她所做的就都浪費了，數以萬計的怨魂也無人能夠渡化……也罷，本來我還想多歇一天，算了，咱們明日出陣吧，一起送冷月師姐一程。”

　　……

　　拜聖女教大營，人們一片歡騰，今天聖女又贏了，不管來什麽樣的敵人，只要有聖女殿下在都不是問題。

　　“哈哈哈，今天又贏了，早就說過穿雲關裡那些爛地薯，臭鳥蛋哪裡是聖女殿下的對手。”

　　“說的是哈，還以為那個魔雲海有什麽本事，現在被打的頭都不敢冒，別說打破穿雲關，就是打到帝都去也不在話下。”

　　“對，有了殿下帶領，咱們殺個痛快！”

　　“殿下萬歲！！”

　　“殿下萬歲！！！”

　　這麽熱鬧不光是因為冷月孤薇又贏了，而是聖女回營了。這幾天聖女殿下都是在兩軍陣前獨立一個營帳，一連和穿雲關裡的朝廷鷹犬大戰六天，敗敵五十多人，其中還有大名鼎鼎的神槍林越！

　　就修士的圈子來說，林越不過是個小字輩，但在普通的拜聖女教教眾來說，神槍林越可是不得了的人物，一杆長槍從齊魯殺到穿雲關，當真是用拜聖女教的人命鑄就的威名。

　　冷月孤薇一回到大營就命人去把九言衛和聖戰士召回來，教眾們猜測，是不是要組織反攻了?已得到消息個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看著外面火熱的氣氛，九言衛中唯一的女性阿娜哼了一聲:“這些家夥還在高興，就剩這麽點人了，還打算一統天下嗎！?”

　　九言衛作為冷月孤薇的心腹，自然知道更多，也知道最後的結局已經不可避免。如今冷月孤薇召回他們，只怕是要交代後事了。

　　冷月孤薇不以為意的笑道:“能夠坦然面對滅亡的人終究是少數，結局已經注定，與其讓他們在絕望和恐懼中結束，倒不如現在這樣再高興兩天也好。明日恐怕就是我的絕命之期……別說要和我同生共死，你們知道我的心思，不要讓我這幾天的努力白費。”見有人蠢蠢欲動，冷月孤薇便知曉他們的決定。

　　九言衛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麽，冷月孤薇又說道:“之前我和凌泇道友說好，你們若是有意願可以跟隨她去修行，凌泇道友將來定能自立一學，你們好好修行必有所得……若是不願意，那這天高海闊，隨你們去吧……”

　　冷月孤薇把對幾人的安排簡單單說了說，然後便宣布聖戰士正式解散。

　　九言衛也是默默無言，幾年來大家為了夢想出生入死，九人之中已死其三，就連聖女也要為大家賠上性命，一種心灰意冷的情緒在幾人之中散開。在和眾人告別之後，冷月孤薇重新回到穿雲關前的營帳，此次一別便是陰陽永隔了。而九言衛再商量之後也做出了決定。

　　六人之中介惠行、阿娜、不見，還有笛梵決定皈依凌泇的門下，而皇甫偃和淳於無忌一直作為戰將，不願就此埋沒，他們帶著聖戰士裡的一些人決定離開，至於未來怎樣還沒想好，或許佔山為王，或許接著起義。臨走前，眾人將冷月孤薇的光明鎧和羽翼靴也交給二人保管。

　　交代完諸多後事，冷月孤薇又坐在穿雲關前，口中卻問道:“林師弟，你究竟是什麽人啊?”而她在身後不遠處，站在那裡的正是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