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城地處大周西南一方,由於地理環境的關系,這裡氣候宜人,便是冬季也是暖冬,正午時分陽光依舊暖洋洋的。自從高覆海起兵佔領這裡之後,和州城便一直是役匪的大本營,不過此時此刻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匪了,高覆海手下的軍師,名震天下的毒姬葉美蝶已經從朝中討下恩賞,從今往後反賊高覆海便要改口稱為宋侯高覆海了,而其他諸將亦是各有封賞。
事情辦妥之後,葉美蝶便命人星夜快馬回報,正值春節之際,全軍上下可謂是雙喜臨門,至今仍可看見大街小巷歡慶之後所留下的雜物。
午時剛過便有一個少女帶著幾個隨從慢慢走進和州,正是從京城趕回來的葉美蝶,她沒有和大隊同行,而是自己慢慢悠悠地走進城裡,她身邊所帶的也都是心腹好手,乃是曾經葉家的死士。
領頭者眼光內斂頷首無情,只是看著走在前面的葉美蝶,心中不禁感歎,沒想到三小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竟能和京城的一眾大佬周旋,硬生生為宋侯賺回來了無數的利益,曾經的往事現在回想起來當真是令人唏噓。
和州葉家不能算頂級的士族,但是在和州乃是西南地區多少還是有些地位,葉美蝶本是葉家三小姐,葉家家主共有三妻(一正兩平)十四妾,子嗣方面則是有六子四女,葉美蝶出身並不算最差,生母乃是一平妻,平妻雖然名為妻,但實際待遇也就比妾略高,和原配相比依舊是天差地遠。
本來葉家與一般大家族也是無二,只不過多了一個聰穎好學的三小姐,葉美蝶從小就施展了自己的驚人天賦,將許多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但是卻和一班兄弟姐妹相處不來,她的父親對她也是半喜半厭,喜愛她的敏捷與才華,厭惡她的叛逆與顛覆。
身處在這樣一個家庭的葉美蝶自然知道,自己以後也會像父親的大小老婆們那般,成為和州或是其他地方某個大家族的家眷,而自己的生活也不過是從一個深院高閣換到另一個深院高閣,以後要盡心侍奉丈夫,要生兒育女,要和院子裡的其他女人爭一輩子,她不想過這樣的生活,聰慧如她早已向往外面的生活,甚至想像男子一般在這風雲激蕩的時代留下自己的名字。
之後葉美蝶拚命參與家中事務,雖然不少人頗有微詞,但是葉美蝶所展現才華也堵住了悠悠眾口,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接觸到了家族的隱藏勢力,雖然只是一部分。
她本以為盡心盡力為家族做事,能夠讓自己的價值得到最大的體現,可是葉家家主對她總是且用且防,這個也不難理解,誰叫葉美蝶是個女兒身,早晚嫁做他人婦,別人家的人又怎麽能深入的了解葉家的核心。
所以每每都是葉美蝶耗盡心神的努力,而被重用的卻總是她的幾個兄弟,若是那些兄弟有用還好,可關鍵是這幫家夥簡直就是豬隊友的典范,除了個別兩個沒立大功也無出大錯以外,剩下的除了內鬥、撈錢,爭權,就剩扯後腿了。
即便是這樣葉美蝶也不被重視,盡管她早已知曉這些世家大族對女子的態度,但是對於自己的父親乃至整個家族仍抱有幻想,直到自己的婚事被商定下來,雖然消息在告知自己之前,就已被自己知曉,但是葉美蝶還是想看看結果如何,最後她失望了,努力了這麽多年,竟還是什麽都沒改變,她還是葉家用來聯姻的籌碼。
不,這不是自己想要的,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葉美蝶自己來主宰屬於她的人生。
就在這個時候役匪造反,戰火迅速波及西南,和州眼看失守在即,這對葉美蝶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這些家夥不過是些泥腿子罷了,但是正因為是泥腿子才有可能對葉家動手,要真是地方上的哪路諸侯,除非觸碰他們的底線,不然他們是不會輕易去對付一個地方豪強的。
經過幾年的經營葉美蝶在葉家也培養出了一些勢力,加上在外招攬的好手,於是在毛遂自薦成為高覆海手下的同時,勸說其抄滅葉家,而自己暗地裡向葉家的隱藏勢力發動攻擊,這一場算計下來,高覆海明面上固然抄出錢糧無數,但葉家大部分家底還是落在了葉美蝶手中,寧我負人,勿人負我,這便是毒姬葉美蝶的真實寫照。
不過在葉美蝶看來,葉家不能留,同樣的高覆海的宋侯勢力也留不住,控制了高覆海就等於控制了這二十多萬的烏合之眾,不多時就能賣個好價錢了。
領頭之人帶著幾個隨從保護著葉美蝶穿大街走小巷,葉美蝶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用一雙腳漫步在城裡城外,或是在琴樓茶館,或是在街頭巷尾,或是去拜訪世家大族,又或是去見見田間隱者,她似乎對每樣事物都感興趣。
走得累了幾人坐在路邊茶棚歇歇腳,正在這時卻聽旁邊有人說道:“今天是祿水伯出殯之日吧。可憐祿水伯一生高潔清皓,怎麽能遭此橫禍啊。”
另一人說道:“是啊,隻留下了一個獨子,只怕祿水伯這一脈也要煙消雲散了……”
葉美蝶大驚幾乎竄到二人面前:“你們說誰死了?”
那兩個茶客見一美貌女子忽然來到面前大聲急問,手中茶碗不慎抖出一半打濕了衣襟,正欲與那女子計較,卻見那女子隨行之人已經圍了上來,盡管自己不是什麽習武之人,卻也知道對方絕不好惹。
先一個茶客說道:“是祿水伯故去了。”
葉美蝶忙問:“這是何時的事請?祿水伯為何故去?”方才好像聽見他們說什麽‘橫禍’難道不是正常死亡?
那茶客說道:“詳細之事我們也不知道,只聽說大首領的屬下去三裡鋪,路過一戶農家時要殺雞宰羊,農家不樂意便要拔刀殺人,正巧祿水伯也在附近, 聽見了事情便過去勸阻,沒想到被人砍了一刀,然後就死了。”盡管高覆海已被加封為宋侯,但是人們還是習慣叫他大首領。
葉美蝶問道:“就這樣?”
茶客說道:“啊,我就知道這麽多。”
葉美蝶轉身就走,邊走邊說:“跟我出城,去青石村。”
隨從中的領頭者問道:“小姐,宋侯還在等著我們,這是不是……”雖說已經命人快馬報過,但是朝廷所下發的敕封金冊還有代表爵位的印章還在葉美蝶手中。
此時的葉美蝶卻不管這些:“那都是小事,還怕他們會跑了不成,快去青石村,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從聽到祿水伯身故的消息,她的心中不由一顫,當聽說祿水伯是因自己家宋侯手下兵將所殺,一瞬間葉美蝶的冷汗都下來了,只能心中暗暗祈禱:希望不會太糟。
不多時幾個人換上車馬,向著和州城外的青石村趕去,按照大周朝公、侯、伯、君、士的排名,伯一級的爵位只能算是中等,和州城外有一條河,乃是大江的支流,名曰祿水。而祿水邊上有座小鎮,小鎮因祿水得名,而被封在這裡的伯爵自然也就被稱為祿水伯。
隨著時事的境遷,祿水伯早就已經失去原有的榮光和土地,如今的祿水伯轄下也只有祿水鎮外的青石村、三裡鋪等幾個村落的土地,而且也都不怎麽肥沃,勉強算上一個小地主,除了爵位已經和一般鄉紳沒什麽不同了,以前閑逛的時候葉美蝶也曾拜訪過當今的祿水伯,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她心中留下了不安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