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季涼川豎立在海邊別墅的落地窗前,點燃一根煙,吸了兩口。本來是打算看會電視,遙控器按了一圈,無一不是鬧哄哄的春節聯歡晚會,載歌載舞歡聲笑語中慶祝著新的一年。他倏地想起那一年他與她坐在莊家的客廳中,看著電視上的春晚節目,她要他閉起眼,偷偷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他悵然的摸著自己的唇邊,一把關掉了遙控器。
八年了,他找了她整整八年。
無數個暗夜裡,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諾大的床上,伸出長臂,想要抓住浮現在他眼前的那道身影,但隻一瞬她的身形破碎,他緊鎖眉頭痛苦不堪的埋進了被裡,他發瘋似地捶打著床榻,每一次對她的想念,是如毒藥一般慢慢腐蝕到心底的疼痛。
疼痛難忍,他就胡亂的抓著自己的胸口,摳弄著上面的皮膚,留下了個鮮血淋漓的傷口。沒過多久不等傷口結了疤,他又會抓向那個位置,新傷覆舊傷,蓋不及,修不好。
季涼川深陷自己的愁緒之中,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了半天,他掏出看了一眼,是寧浩打來的。他煩躁的接起電話,“有事?”
“怎麽了火氣這麽大,被人踩到尾巴了?”寧浩譏誚他。
“有屁快放”
“就你這個態度,我考慮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你。”寧浩是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知道他不苟言笑的秉性,還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季涼川懶得和他扯皮,拿起手機就要掛斷。“哎哎……等會,我找到你說的那個女人了。”
“你,你說什麽?”激動湧上心頭,一時之間竟哽咽了喉。
“你一直尋找的女人”寧浩怕他沒聽清,將這幾個字咬的極其重。
“在哪?”季涼川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在顫抖。
“就在鳳舞夜總會,我手下的人說看到她了,和照片中有那麽點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她,我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不先給你……”
剩下的話,寧浩沒說完,季涼川已經將電話掛斷,他拿起車鑰匙,奔向了院子中的車庫。
一腳油門,驅動車子駛向了鳳舞夜總會。
夜總會的二樓包廂中,莊妍一手托著酒盤,一手輕輕帶動把手,在進入的前一刻她已經換上了淺淺的笑容。
包廂裡談笑風生的幾位男士,穿著相貌儼然一副土財主的架勢,她不在乎他們究竟是做什麽的,有多少資產,她唯一的一點盼頭,是這些人何時盡興,何時而歸。
莊妍將準備好的蘇打水,檸檬片倒入酒中,動作熟練地勾兌起來,將玻璃酒杯碼成一排,拿起兌好的酒倒起來。
面前身穿棕色大衣的中年男子,從莊妍站到桌前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開始不住地往她半露的衣領裡伸,其余的三個男人幾乎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和色迷迷的腔調。
莊妍在男人的身前跪下,拿起桌上的其中一杯,輕輕喚一聲,“先生,您的酒。”
男人接過莊妍手中的酒杯,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摩擦,帶著一股玩味地氣息,“你叫什麽名字?多大啦?”
莊妍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見慣了客人的調戲,這並不算什麽,“小女名喚夜鶯,二十四歲了。”
男人舔舔下唇,拉著她坐到自己粗壯的大腿上,“來,過來坐這兒”
包廂的門,不知何時被人推開,“放開她”他的聲音不大,略低沉渾厚的聲音卻足以將他們鎮住。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才齊刷刷的投向門口站著的男人。他的皮膚偏白,更襯得眉濃如墨,一雙眼眸漆黑銳利,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
沙發上那位棕色大衣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指著他破口大罵,“你特嗎算哪根蔥啊?”
而讓莊妍坐在自己腿上的那個男人則一把將莊妍推開,驚呼道,“季總?”
男人獻著殷勤的端起酒杯走到季涼川的面前,轉過頭對莊妍吩咐道,“去,叫服務員開兩瓶最好的酒,送過來。”
“季總,不知您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您見諒。”說著將酒杯遞過去。
季涼川對眼前的酒杯視而不見,那雙暗沉的雙眸一直凝視著那道身影。
“滾”薄唇一開一合,周身透出的一股子寒勁讓人忍不住退避三尺。
男人心中一震,面露難堪,尷尬的笑了笑回過頭朝著沙發上的幾人使了個眼色。
“那好季總,您忙,我們先不打擾了。改日我再請您。”他臨走前還在給自己找個台階,可季涼川連看都沒看他,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灰溜溜的推門走出去。
包廂裡只剩下兩人,即使有些距離,即使光線昏暗,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季涼川走向莊妍,腳步緩慢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讓她失去了蹤影。他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抬起她的下巴。
一別八年,天涯海角茫茫人海中他終是尋到了她。
她還是如以前一樣,那張帶點嬰兒肥的橢圓臉蛋,襯的整個人純真美麗。而他印象中原本那雙晶亮的,明淨清澈,燦若繁星的眸子卻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晦暗和空洞。
他激動的顫抖著指尖撫摸著她的臉頰,“妍兒……”
莊妍愣了一下,隨後將臉往旁邊移,“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認錯人?哪個男人會將自己朝夕相處四年的女人認錯?”
“妍兒,我終於找到你了,這八年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麽的難熬……”季涼川隻當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一邊裝作委屈巴巴的樣子,一邊伸出手想要將這日思夜想的人兒擁進懷裡。
“對,對不起先生, 我叫夜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莊妍推開他的手臂,慌亂的站起身,來不及整理裙子快步的朝門外走去。
季涼川皺起眉頭,他緊盯著她的身影,不死心的跟隨在她的身後。
莊妍先是去了一樓,在拐角的一間房裡停留了片刻,又匆匆的回到了二樓,推開了另一間包廂,季涼川正巧聽到那房間裡有個男人熱情的呼喚她的名字,“夜鶯。”
季涼川在樓梯口木然的注視著,那個苗條婀娜的身影徹底融入到門內,再未回頭看他哪怕一眼。季涼川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彷佛什麽東西被抽走了般,令他站立的有些困難,不得不伸手倚靠著牆壁支撐一把,他拖著輕飄飄的身體走出鳳舞,回到了自己的車子裡。
他的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深吸了一口氣。
他幻想過無數次再別重逢的場景,她哭著撲進他的懷裡,或是停下腳步,微笑著衝自己說,“涼川,你終於來了。”
季涼川怎麽也想不到,他出現在她面前,溫柔的喚她的名,她竟然睜著那樣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她用著那樣冷淡的語氣與眼神看著自己,就好像他真的是個陌生人。
季涼川緩緩抬起頭,悵然若失望著霓虹閃爍的街道。上衣兜裡手機開始不斷震動,他接起,那邊傳來寧浩嬉皮笑臉的聲音:“沒打擾你的好事吧?”
季涼川深吸了口氣,他回:“可能認錯了。”
“啊?”那邊驚呼了一下,隨後報了地址約他見面詳談,他又看了眼鳳舞二樓窗戶的位置,才啟動車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