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智明也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心裡汗了汗，笑道，“啊，我去了一趟青森，把我奶奶和小光接回來了，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去青森那邊的醫院任職了，這邊有一些熟悉的病人，我實在放心不下。”

　池非遲走向窗戶，去拿放在窗戶前的空椅子，“因為音無芳一先生嗎?”

　也就是鬼屋那次事件的老爺子，一直嚷著讓新出智明照顧他到入土。

　新出智明趁著池非遲去拉椅子，悄悄看向朱蒂。

　他昨晚才回來，聽朱蒂跟他說了不少他離開這段時間的事，但朱蒂沒說過池非遲認識音無先生……

　朱蒂回了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那個女人冒充新出智明做的事，她也不是什麽都清楚，池非遲這一關是最難過的，這家夥太敏銳了，她讓新出智明把池非遲叫過來、在她幫忙下試著過關，果然是正確決定。

　新出智明倒是覺得有句話說出來有些失禮，那就是他覺得朱蒂在場沒用，照樣還得他自己去圓，“也不止是音無先生，還有一些患者，他們也不願意看到我離開。”

　池非遲拉了椅子到床邊坐下，看向新出智明，“音無先生之前跟我說過，他雖然鬧著不願意去別的醫院，但你真的想去青森醫院任職的話，他尊重你的選擇，不想耽誤你的未來。”

　新出智明欣慰笑了笑，也坐回了椅子上，“不，其實是我更放心不下他們，所以還是不走了，新出醫院我打算租出去，隻留下後面的住宅，從後門出入，以後就在帝丹高中做校醫，明天就去跟校長說，你呢?明天要不要跟我去帝丹高中?我們可以順便在學校裡轉轉。”

　朱蒂默默吃瓜。

　音無先生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池非遲點頭答應下來，“明天你要去的時候再聯系我。”

　新出智明看到非赤從池非遲衣領出探出的頭，笑著問候，“咦?非赤……你也來了啊?”

　好險，他差點就說出‘好久不見’了。

　非赤也不管新出智明能不能聽到，吐了吐蛇信子問好，“好久不見，真正的新出醫生。”

　“Oh～非赤居然悄悄混進來了，”朱蒂用別扭的日語腔調開著玩笑，“可惜我這裡沒有你能吃的零食。”

　“好冷。”池非遲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這個玩笑好冷。

　朱蒂語塞了一下，半月眼調侃道，“話說回來，要是新出醫生回去帝丹高中做校醫，你們兩個又要收到不少情書了吧?我當老師的時候，很鼓勵女孩子們大膽表達，但是你們兩個家夥一直沒有回應，我也很苦惱，是勸女孩子們不要再繼續下去，還是跟大家打個賭，看看你們吃哪一套，或者作為老師，我應該傳授她們一點經驗……”

　池非遲默默看朱蒂。

　就朱蒂還傳授戀愛經驗，算了吧。

　朱蒂察覺到池非遲的目光，從那平靜目光中解讀到了些許‘不信你行’的內意，不服氣道，“我可是很有經驗的，池先生不信嗎?”

　池非遲如實道，“確實不信。”

　朱蒂:“……”

　這家夥就不能讓一讓她這個傷還沒徹底好全的病人嗎?

　很好，讓她完全喪失了跟池非遲聊天的興趣。

　新出智明沒忍住笑，“哈哈……咳，那朱蒂老師，你要回去嗎?”

　“我只是休假期間……”朱蒂頓了頓，“還是等傷好了之後再說吧。”

　三人坐著，隨便聊了點帝丹高中的事。

　臨走前，池非遲提出先去上了廁所，離開了病房。

　“你們關系看起來真好。”朱蒂笑著，沒有維持怪異腔調，日語說得很標準。

　“當然了，”新出智明失笑，卻有些多愁善感地陷入回憶中，“他還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呢……”

　那段時間，早上他和池非遲在診療室等著小光準備早餐，一邊研究模型，一邊聽著外面他父親給人看診，偶爾遇到奇葩的病例，也會小聲討論兩句。

　吃了早餐，池非遲去寵物醫院去上班，如果他老爸出診或者休息，他就在新出醫院坐診，如果他老爸在新出醫院坐診，他就幫忙打下手。

　偶爾休息的時候，他和池非遲就去帝丹高中打籃球。

　有時候池非遲當天手術安排多，會回來得很晚，但回來得早的時候，他和池非遲就各自用模型練手做手術、聽診、做緊急止血和急救，他父親會給他們指導。

　他想那些有兄弟的人，回家大概就是這樣吧。

　“啊，這個我知道，因為他在你家裡住過，所以我們才懷疑那個女人偽裝成你，是想接近他……”朱蒂說著，發現新出智明在走神，出聲喚道，“新出醫生?”

　新出智明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兄弟倆反而很可能打架、也有可能互相以坑為樂、很難那麽和諧平靜地相處，繼續沉浸在多愁善感中。

　池非遲住進他家裡之前，還住過不止一戶人家，沒住多久就得走，那段時間，池非遲還在為畢業做準備。

　他想起他畢業的時候，累了就能回家，回家就能得到鼓勵，他父親也在全心全意地幫他……

　如果沒有美國這一趟，他永遠也沒法明白那份心情吧。

　他這次離開家到美國，才明白原來人的心會那麽沒有著落。

　在深夜他偶爾會想，他們會不會要隱姓埋名地躲一輩子，會不會永遠也不能回去了，會不會過段時間就要換個地方、換個身份去生活。

　輾轉來回，那些地方都不是家。

　新出智明越想越多，忘了人和人不同，也沒去想池非遲可能壓根沒他這麽多感觸，歎了口氣。

　“新出醫生?”朱蒂疑惑問道，“你怎麽了?新出醫生?”

　新出智明持續走神。

　他不是沒有煩惱，當了太久‘別人家的孩子’，他害怕露出任何一點讓別人不滿意的地方，對他父親有怨言不敢說，甚至不敢被發現，一直維持孝順、溫和、有禮的好孩子模樣。

　在處理他父親喪事那一天，他面對池非遲，終於還是揭露了自己的一點陰暗面，池非遲還是一如既往地看他。

　多年背負的沉重沙袋好像開了個口子，裡面的沙子隨著口子傾泄出來，讓他前所未有地輕松……

　朱蒂:“新出醫生?”

　新出智明依舊走神，自己把自己深深感動了，並在心裡默默給池非遲發了一大疊好人卡。

　朱蒂:“新……”

　“哢……”

　病房門打開，池非遲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外往裡看，示意新出智明該走了。

　新出智明回神，起身道，“朱蒂老師，你吃了藥休息一會兒吧，我和非遲就不打擾你了。”

　朱蒂:“?”

　不是，她喊了半天，新出智明走神半天，結果池非遲一回來，新出智明就清醒了，立刻就準備走人?

　她怎麽感覺自己今天很多余?

　“對了，朱蒂老師，”新出智明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要不要吃點什麽?需要的話，我一會兒給你帶上來。”

　朱蒂壓下心裡的無語，笑眯眯說回別扭的腔調，“Oh～不用麻煩，杯戶中央醫院裡提供的飯菜也很好吃～！”

　出了門，新出智明才無奈笑了笑。

　朱蒂擔心池非遲這裡露餡，才讓他邀請池非遲來醫院碰面，但他還是覺得朱蒂在場沒用，還會增加交談難度。

　朱蒂和池非遲可以聊電玩遊戲，但他對遊戲不感冒。

　他和池非遲可以聊醫學，但聊深了，朱蒂肯定也會覺得沒意思，就像在聽學術辯論會。

　而剛才他和朱蒂聊帝丹高中的事，其實他知道池非遲對聊學生怎麽樣、聊學校八卦不感興趣，所以基本都是在聽。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池非遲，但他知道池非遲不愛聊卻能沉得住性子聽，也不會心裡不舒服，那就只能委屈池非遲一會兒了。

　不過接下來，他還是跟池非遲去談談醫學比較好。

　這段時間在美國，他發現一種很奇特的醫學言論，跟中華傳統醫學有關，他覺得池非遲肯定會感興趣的，他也早就想找池非遲探討一下了……

　兩人找了個咖啡廳吃東西、喝咖啡。

　新出智明猜想正確，池非遲確實看過那篇有關於中醫的研究論文，一部分有道理，一部分就比較虛幻了。

　兩人從咖啡廳聊到居酒屋，新出智明不喝酒，池非遲要開車也沒喝，只是點了果汁和食物繼續探討，待到晚上十點多才離開。

　池非遲把新出智明送回家，自己開車離開。

　新出智明看著車子轉過街角、消失在視線中，才拿出手機，給朱蒂打電話。

　“朱蒂，是我……”

　“Oh～你們聊完了嗎?結果怎麽樣?池先生沒有起疑吧?”

　“放心吧，我們聊了一下國外一篇有關中醫醫學的論文，聊到剛才才分開，”新出智明道，“他沒有心思去問那些我不知道的問題。”

　朱蒂:“……”

　聊論文就能聊這麽久?還讓池非遲沒有心思去問別的?

　怎麽感覺她之前在場反而為新出智明歸來的融入計劃增加了難度?錯覺， 絕對是錯覺。

　“那篇論文的觀點確實有意思……”新出智明想到朱蒂不感興趣，還是刹住了車，沒再說下去，“總之，明天我會去帝丹高中，會表現得自然一點，就像之前待在那裡的也是我。”

　“Ok！”朱蒂笑道，“你先跟小蘭她們接觸，融入學校應該沒問題，要是以後遇到了酷小子，可以告訴他實情。”

　“柯南?那孩子知道這些嗎?”新出智明有些意外。

　他們連池非遲都瞞著，居然不瞞一個小孩子?

　“是啊，他見到你一定會嚇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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