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長樂夜未央》二十八、殤逝
征和二年七月庚寅,皇太子兵敗,南奔覆盎門出長安。天子詔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后璽綬。

 看到宗正與執金吾的同時,衛子夫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憤恨,但是,她並沒有任何發泄的舉動,平靜地聽完皇帝的策書,平靜地任由長禦解下她的佩綬,平靜地看著尚璽謁者呈上皇后六璽。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一個字,那樣的平靜讓兩位宗室出身的高官隱隱感到一絲可怕的懼意。

 宗正想說什麽,但是看到皇后一臉淡漠的平靜,便一由自主地心慌,急忙用含混的口吻道:“上只是收皇后璽綬,並未罷退別館,請皇后安居椒房殿。”

 最後一句說出口,劉長自己都深覺尷尬,衛子夫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兩人對望一眼,都不願再繼續待在椒房殿,但是,皇帝的詔令仍然要遵從,於是,劉敢在劉長催促的目光中,走到皇后面前,小心翼翼地詢問:“上問皇后,可知皇太子的去向?”

 這句話讓衛子夫驟然抬頭,凶狠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執金吾的臉上。劉敢不禁連連後退。

 “究竟是上想知道,還是那個趙女想知道?”衛子夫冷笑連連,素手一抬,直指殿門的蘇文,“諸君以為我這三十八年的皇后是怎麽當的?”

 ——居然想用這樣白癡的方法套她的話!

 ——她這個皇后當得安靜無聲,便真以為她天真善良嗎?

 衛子夫不由再次冷笑——是不是都認為她能入主椒房三十八年,其實與她的弟弟七征匈奴卻從無敗績一樣,都只是運氣好?

 ——真以為衛家顯貴只是運氣好嗎?

 衛子夫在宮婢的扶持下站起,不再看宗正與執金吾以及殿外的宦官,轉身往後寢走去,同時以清冷的語氣平靜地下了逐客令:“滾。”

 ——憤怒也無用,她何必憤怒?

 ——客氣也無用,她何必客氣?

 劉長與劉敢立刻退出椒房殿,片刻不敢多留,負責圍椒房殿的郎中(注1)立刻關上椒房殿的殿門。

 “兩位當再追問才是!”蘇文眼見不能遂願,不禁著急,居然就在椒房殿前指責兩位九卿高官。

 劉長是宗室長輩,等閑情況,連皇帝都是客客氣氣的,哪裡會聽得下宦者的指責,當下便拂袖而去。劉敢年輕些,沒有長者那麽好的涵養,眯著眼盯著蘇文,皮笑肉不笑地道:“蘇黃門,等鉤弋夫人進了椒房殿,你當了大長秋,再對我等指手劃腳吧!”說完,便冷哼一聲,轉身離開,臨了還吩咐守衛的郎中:“上有詔,未奉詔令者不得出入椒房!”

 “敬諾!”

 無論是劉長還是劉敢,都沒有料到,他們回建章宮複命,進了鳴鑾殿還沒有來得及說兩句話,負責守衛椒房殿的光祿勳右戶將(注2)便匆匆來報——皇后自殺!

 “自殺……好!好!好!……”天子一連說了三個好,殿內眾人都暗暗心驚。

 “……為子為夫……好一個衛子夫!”

 夫字堪堪出口,眾人便見天子掩口伏案,宦者丞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卻被天子一手拂開。

 雖然未能細看,但是,宦者丞仍然看到了天子暗褐色的袍袖邊緣沾染異樣的顏色。

 “主上!”宦者丞哪敢退開,跪在天子身側,扯著天子的袖緣,聲淚俱下,“主上保重!”

 “主上保重!”

 不明所以的眾人跟著疾呼。

 天子抬頭,唇角沾著一點殷紅,殿內所有人不禁大駭:“主上!”

 剛到殿外的金日磾也是大驚,惶然跪倒,叩首急言:“主上,可要召太醫?”

 “不必!”天子低聲拒絕,“死不了!”

 “沒見到太子前,朕死不了!”

 天子振奮了精神,肅然問金日磾:“禦史可問清楚了?太子如何出長安的?”

 金日磾沒有抬頭,前額死死地抵在殿外的丹墀:“丞相答禦史大夫——乃司直(注3)部閉城門,司直田仁守覆盎門,縱太子。”

 “田仁?”天子顯然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地重複。

 “是。”金日磾沒有多說,只是就事論事地回答。

 天子微微皺眉,再次追問:“丞相既知,如何處置軍法?”

 金日磾斟酌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丞相欲斬田仁,為禦史大夫阻止?”

 “為何?”天子拍案,怒不可遏,“朕再三說,不得讓反者出長安,何況縱太子?”

 金日磾叩首:“禦史大夫言丞相:‘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奈何擅斬之!’故丞相未處置田仁!”

 “二千石不得擅斬,朕之詔便可擅違?”天子大怒,“你代朕去問問暴勝之——司直縱太子,丞相斬之,違了哪條律令?他憑什麽阻止?”

 “田仁不該死嗎?自作聰明!他該死!”

 暴怒的天子厲聲咆哮。

 金日磾不敢遲疑,立刻起身離開。

 ——七月,禦史大夫暴勝之受責,惶恐自殺,田仁下吏誅死。

 當事情的進展開始出乎意料,惱羞成怒的天子需要用無數的鮮血來平息自己內心的不安與驚懼。

 當局面徹底失控時呢?

 ……

 長安城南桐柏亭。

 因為太子反,三輔兵卒盡征入軍平叛,只剩婦孺的亭裡之中,各家皆是門戶緊閉。

 遝無人跡的小徑上,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黑布輜車緩緩駛過,最後在墳頭林立的荒野中停下,兩個身著苧麻大襦的男子跳下車,與黑瘦的車夫一起從車內搬一隻簡陋的小棺,其中一人驚慌地催促另外兩人加快動作,最後,與他一起下車的那人陪著笑道:“蘇黃門,這事再急也快不了的。要不然,你先駕車回長安,反正不遠,我們走回去也行。”

 蘇黃門正是此時在宮中炙手可熱的蘇文。

 聽到對方這樣說,蘇文也不客氣,跳上車便禦馬離開。

 看著輜車行遠,那人長籲了一口氣,轉過身,就見墳地中走出兩個一身皂衣的男女。

 男子稍長,已過而立之年,女子則很年輕,正是青澀已褪、容貌鼎盛的年紀。兩人的肌膚細膩,一看便知是出身養尊處優的富貴之家。

 看到兩人,車夫與之前調開蘇文的那人都沒有驚訝,反而同時肅然行禮。

 那兩人沒有回禮,臉色蒼白地望著那具小棺,良久,男子扶著少婦走到小棺前,待少婦站定,便一下子跪倒。

 “公子節哀……”站在旁邊的男子一臉悲戚地勸道。

 他不認識那個少婦,但是,他知道,這個中年男子乃是棺中的衛皇后的侄子、長平烈侯僅剩的兒子——衛登。

 他少時坐法受刑,入宮為小黃門,受過這個總是很安靜的貴公子的恩惠,因此,當衛登遣人傳訊,拜托他關注椒房殿並及時通告時,他應下了,並主動請纓,幫蘇文運送衛皇后的遺體出城。

 烈日之下,一直沉默少婦的臉色愈發蒼白,最終,她身子一晃,伏在小棺上,不省人事。

 衛登顧不得悲傷,抱起少婦離開,同時揮手讓原本藏身在別處的從人出來,將一塊削好的木板交給那人。

 “就用這個標記!”衛登咬咬牙,“總有一天……”

 接過那個看不出任何標記的木板,男子什麽都沒有多說,只是沉默了行了一禮。

 抱著少婦走回停在遠處鄉舍後的軿車,衛登立即吩咐禦者:“去霍家。”

 三駕的軿車在道上疾馳,一個驛使快馬加鞭地超過馬車,直奔安門。臨近城門,他高舉傳乘符節,城門屯衛迅速讓道。

 看著這一幕,衛登心中陡然一塌。

 一種不祥的感覺漸漸在心中彌漫……

 注1:郎中,官名,屬郎中令(太初元年更名光祿勳),掌守門戶,出充車騎,比三百石,有車、戶、騎三將,秩皆比千石。

 注2:右戶將,官名,《漢舊儀》記(郎中令主郎中。左車將主左車郎,右車將主右車郎,左戶將主左戶郎,右戶將主右戶郎,案:漢書百官公卿表如淳注引作“左、右車將主左、右車郎,左、右戶將主左、右戶郎”。秩皆比千石,獨郎中令比二千石。)

 注3:司直,官名,漢武帝元狩五年初置司直,秩比二千石,掌佐丞相舉不法。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