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梅庵中,邢娘看著冉顏榻上躺著的俊美男人,被驚的久久才回過神來,顫聲問道,“娘子,此是何人?”
冉顏心不在焉的答道,“是個朋友。”
她看著手中素白的帕子,有些疑惑,蕭頌為什麽沒有抓蘇伏?他不是應該緝拿朝廷重犯嗎?
“娘子”邢娘重重的歎了口氣,她覺得現在的娘子真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雖然以前也沒好到哪裡去。
不過,看著蘇伏奄奄一息的模樣,邢娘也並未說太多指責的話,只看到榻上有血跡,便出去打水。
邢娘端著水進來,兀自擰帕子幫蘇伏擦拭,順便清理被子上的血跡,心裡忐忑不安的想,這件事情若是被高氏得知了,不知會不會弄出什麽么蛾子。想來想去,還是沒忍住,“娘子不能把這位郎君留在此處,萬一傳出去……”
“等他傷勢稍微穩定一些之後便給他轉移地方。”冉顏道。
“只能如此了。”人命關天,邢娘也只能妥協。
“娘子”屋裡話剛落,小滿在門外道,“蕭按察使派了醫生來為您瞧病。”
冉顏心裡先是一緊,隨後又放松下來,起身披上緞衣,往外間走去,“請醫生進來吧。”
冉顏跽坐在主座上,邢娘將遮擋的竹簾放了下來。
須臾,小滿領著一個身著褐色圓領布袍的瘦削青年走了進來,這人面容清臒,頭戴黑色襆頭,身材瘦長如竹竿一般,大袍掛在他身上,絲毫看不出體型,一個碩大的箱子掛在身上,每走一步都晃一下,令人時時刻刻擔心他會被那隻箱子壓垮。
“在下劉青松,久仰冉十七娘大名”青年分外熱情的拱手衝隱在竹簾後的冉顏行禮。
冉顏道,“兒抱恙在身,形容不整,不能親自迎接醫生,望請見諒。”
“不敢不敢。”劉青松把箱子放下,心想,你真要是出來迎接我,回頭我還不得被郎君大卸八塊。
邢娘出去在簾外擺上氈子,客氣道,“您請坐。”
劉青松在氈子上跽坐下來,冉顏把吊著的小臂解下,遞出簾外。
劉青松早就聽說冉顏醫術了得,而且會驗屍,今日見面本來想好好討教討教,可一想到自家郎君,便立刻閉上嘴,仔細幫冉顏看傷。
“娘子的傷愈合極好,只需好好休息,繼續吃藥即可。”劉青松看完冉顏的傷勢之後,心裡已經大概明白了,今天郎君派他來主要是為了幫忙看冉顏的兄長,遂道,“郎君吩咐我來幫娘子和令兄瞧病,不知令兄……”
冉顏愣了一下,不由在想,蕭頌究竟是什麽意思?想來想去,冉顏覺得蕭頌這個人雖然心思詭詐,可之前提醒她的話並不似作假,蘇伏的情況已經拖不得了,冉顏決定相信他一次。
“邢娘,帶劉醫生去看我阿兄。”冉顏道。
邢娘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領著劉青松往內室去。
劉青松原也沒想到冉顏的“兄長”能有什麽重病,心以為只是自家郎君為了討美人歡心才派他過來走走過場,但當他手指一搭上蘇伏的脈,一直和和氣氣的面上忽然僵住,連忙認真探了探。
待探仔細之後,蹭的竄了起來,連客套的程序都省了,拖著箱子直直衝了進去,掀開被子,迅速幫蘇伏用銀針護脈,參片續命。
冉顏透過簾子見他這副形容,也不禁擰起了眉頭。
時間似是放緩了腳步,越來越慢,冉顏看著劉青松在裡面忙來忙去,幾度要起身過去看看,卻生生忍住,靜坐在原處等待。
約莫過了三刻,劉青松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抬起袖子擦了擦滿頭的汗水,
“令兄這個傷,可真是凶險。”“無礙了?”冉顏直起身子問道。
劉青松抄著手跽坐在氈子上,沉吟了片刻道,“令兄心脈俱傷,體內有至少三種以上的毒物,不過幸好被解了一半。命暫且是保下了,可他日後務必得寧心靜養才行,切忌勞心費神,傷身傷情等。”
即便如此,傷者的壽命也折損了不少,日後若不能仔細調養,恐怕也是命不久矣。這些話劉青松自然不好直接說出來,隻將後面的注意事項加重語氣。
冉顏自也是聽明白了,微微頷首道,“多謝劉醫生。”
劉青松聽著簾後一直沉靜而平穩的聲音,不由仔細看了看,簾子上映出的輪廓能隱約辨出她是個長相不錯的娘子,並且氣質與一般的江南娘子有所不同。
“娘子若要謝,就謝我家郎君吧,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當不起謝字。”劉青松末了也沒忘記把功勞往蕭頌身上推。
劉青松寫下藥方囑咐了如何煎藥服藥之後,便又背著他那個碩大的藥箱,一晃一晃的出了院子。
時已過了兩個時辰,晚綠也剛剛把接吳修和接回來,於是又診了一遍,所說的話與劉青松相差無幾,只不過更加直接一些。
不管怎麽樣,蘇伏暫且不能轉移到別處去的,但也不能住冉顏的寢房啊邢娘把自己的房間收拾了一下,搬去和晚綠她們擠一擠,將蘇伏騰了地方。
這廂剛剛忙完,便聽有小尼姑來通報,說是冉氏來人了。
冉顏對冉氏半點好感也無,尤其是她那個唐朝父親影梅庵附近出現命案已經有月余,可他居然不聞不問,當真令人心寒。若不是冉雲生常常過來看她,冉顏可真就忘了自己和冉氏有什麽關系了。
雖然冉顏不喜歡冉氏,更不喜歡他們來過問她的事情,但這一世的血親就擺在那兒,想否認也沒有用,到時候婚姻大事等等,還是握在他們手上。
“我們出去吧。”冉顏起身道。
邢娘想到院子裡還藏了個陌生郎君,也就沒有說什麽,立刻幫她整理衣物,讓晚綠和歌藍伺候著迎出影梅庵。
影梅庵外,竹林蕭蕭,一襲圓領華服錦袍的中年男人負手而立,周圍跟著不少小廝侍婢,他聽見有腳步聲,轉過身來,發福的臉上帶著笑意,看見冉顏吊起的手後,關心道,“十七娘手受傷了?”
令人既喜且怒的是,來人並非冉聞,而是冉十郎的父親,冉平裕。他看起來比前些日消瘦了許多,鬢邊也多了些白發。
“三叔。”冉顏欠了欠身,冷凝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點,道,“只是點小傷,三叔和十哥近來都頗為憔悴,是不是齊家的婚事還未曾推掉?”
冉顏每次問冉雲生此事,他都說讓她不要憂心,顧好自己就行,可冉雲生已經好幾日不曾過來,也不知是否出了問題。
冉平裕笑呵呵的道,“你十哥倒是沒白疼你我冉平裕雖只是一介商賈,可我的兒媳婦豈是什麽人想做就能做的?倒不是說什麽門第之見,最不濟也得十郎喜歡才成。只是近來定下八月二十回長安,因此諸多事情需要打點,生意上的事都丟給了十郎,所以忙一些。”
冉顏這才放下心來。
影梅庵近幾日進進出出的人甚多,但究竟還是尼姑庵,又有官府之人駐守,能撇清關系便要撇的一乾二淨,所以冉顏也並未請冉平裕進去坐,而是在竹林裡的涼亭中坐下說話。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