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聽朱元璋如此誇自己,正要張嘴謙虛幾句,卻聽外面有軍士來報:“啟稟國公,朱元帥家的軍士,護送素心少夫人和朱標公子來探望夫人了。”朱元璋和阿秀一聽,又驚又喜,慌忙命人去請。
不多時,素心便領著8歲的朱標進了房間。小小的朱標一進門,就撲向阿秀的床喊著:“娘!娘!抱抱標兒!標兒想您了!”阿秀鼻子一酸,忙在床上伸開雙臂,把朱標摟進懷裡。
阿秀抱著朱標,一面的喊著心肝兒肉,抱著他搖啊搖,一面撫著他的頭。過了一會,問素心:“你怎麽老遠的帶了他來?路上危險,為了送他再傷了你可怎麽辦?”素心給朱元璋見了禮,才回身笑答:“夫人如今且說看見公子來高不高興?若是高興,素心怎樣也不怕的。”
朱標從阿秀懷裡露出小腦袋說:“娘!是標兒求嫂嫂帶我來的!標兒想娘,蕙蘭姨娘和蓮兒姨娘稍後也會來的。兩位姨娘知道娘親受了傷,每日都哭,後來聽說嫂嫂來接我,要標兒過來後好好照顧娘,聽娘的話。”說著拿小腦袋在阿秀懷裡蹭,又說:“娘,標兒來了,您還疼麽?”
朱元璋見他們母子情深,也有點感慨,卻見朱標一個勁的在阿秀懷裡蹭,怕他碰疼阿秀的傷口,便道:“標兒,別纏你娘,讓你娘歇歇,她才剛好點,你別把她傷口碰開。”朱標聽見爹爹語氣有責備,忙閃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胸前確實被蹭疼了,但阿秀還是嗔怪了朱元璋一眼,覺得他對標兒太過嚴厲。阿秀見到兩人很高興,讓素心也在床邊坐下,問道:“文正派人送你的?洪都可好麽?”素心點頭道:“夫人前腳走,後腳洪都就解圍了,陳友諒把所有的兵都弄到彭澤來了。”
阿秀欣慰的點點頭,素心又說:“倒是應天府裡的兩位側夫人擔心的不行,我去接標兒弟弟時,蕙蘭夫人哭的眼睛都模糊了,蓮兒夫人眼睛也是腫腫的,非要一起來,是我和蓮兒勸她照顧幾位小公子要緊,她才不得已答應了,只是落淚。”
見阿秀面色擔憂傷感,素心安慰她幾句,遞了個小包袱給阿秀道:“孫姨娘雖在別院居住,也忙忙的差了人讓我給您帶來這個,是她給夫人裁的小衣,說傷在胸口,皮膚嫩,經不得一般布料的磨蹭,又說您是勤儉慣了的,身在前線。斷不能舍得要人做這些穿的,就連夜裁剪做了來。”
阿秀接過打開一看,是用最軟最軟的精細棉摻了絲,埋了針腳縫的,柔軟光滑,心下慨歎孫氏的細心又想到自己本來無父無母,來到這元末的時代,竟因為自己的男人,認識了這麽多姐妹,雖然說自己是現代女性,不想與人共事一夫,但是姐妹們平日待自己如同親人一般,心裡更是覺得難得。
素心見阿秀感動的眼睛濕了,就氣不過的道:“府裡幾位側夫人對夫人都是真心關心,只有那是趙姨娘巴巴的沒事就差一些不相乾的人來打探,藏頭縮尾的,問我傷的要不要緊,會不會一病不起,真是眼眶子淺的很!姐姐日後回去了,還是要管管的好。”素心說完了,覺得自己氣憤之下失言了。如今朱元璋也在,實在很尷尬,正怕朱元璋責罰時,朱元璋卻笑了:“阿秀,我說你為人太老實,你總不聽吧,瞧瞧!把素心都能氣成這樣,替你鳴不平起來,你卻只是傻呆呆的笑。”
阿秀笑意更濃,反問道:“素心平常跟我是最好的,我拿她當親妹子看,所以她為我抱不平,國公倒拿她來逗我!依國公的意思,是要我替你休妻了?只要是國公舍得,我倒樂意做這個惡人呢!只是怕到時又說我容不得人了!”
素心聽著這對公婆你來我往,也笑了。朱元璋見她們兩人笑,更是起了玩心:“乖乖!人都說我這個國公爺威風八面,素心,你倒評評理,我是不是輸給她這張嘴?!哎!這國公當的沒味道啊!”
素心一聽,笑的前仰後合,素心摟過朱標來說道:“罷了罷了!標兒你以後要是有你爹和娘的嘴皮子,你們一家三口平時講話,豈不是要把聽書的人笑死了?”阿秀也是笑得不行,扯到了傷口,又哎呦起來。
朱標見娘和爹爹嫂嫂都笑,也高興的不行,又見娘捂著胸前哎呦,急著說:“爹最疼娘了,娘別笑了,快好起來帶標兒一起讀書吧!我都有大半年沒和娘練過字了!”阿秀笑著刮刮他的鼻頭道:“是了是了!你每天陪著娘,娘很快就好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到了晚間擺了飯,朱元璋讓素心陪著阿秀,一起在房裡吃。朱標小小年紀,就端著湯碗有模有樣的喂給阿秀,感動的朱元璋也連連點頭,素心更是心裡覺得阿秀沒有白疼朱標這個撿來的兒子。
過了幾日,阿秀的傷口漸漸掉痂了,再加上連日的補湯都改為素心親自熬製,,阿秀的身體底子也還算可以,便漸漸康復了,只是長新肉,癢的難熬。便時常讓素心和朱標扶她在船上四處走動。
此後直到八月中旬,一直是打打停停,朱元璋以逸待勞,只是圍好了陣勢,堵了陳友諒所有的退路消磨敵軍士氣。一直耗到阿秀痊愈了,陳友諒也漸漸斷了糧,想要突圍。朱元璋便離開了側艦去前線親自督戰了。
阿秀這一日站在船頭,望著遠處包圍圈裡的陳友諒,心中道:你若不是生於這亂世,遇見我家元璋,或許也可以坐定你的江山,但是你還是要敗的,此前我不知道你如何兵多將廣船大糧多還打不過朱元璋,現在我懂了,你輸在人心。
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君王是靠好勇鬥狠能坐定江山的,李自成不能不說是一方豪傑,但終歸是為別人做了嫁衣,如果你不是將我家元璋逼急了,元璋也必不會傾一國之力來和你死磕。可見,行得山多終遇虎啊,你好勇鬥狠,又如何比得了我家吃過苦的元璋呢?
殺降不祥,根本不是迷信,是人心!元璋聽從朱老先生的建議,安撫民心,所以你兵再多,也打不下小小一個洪都。你殺了徐壽輝,搶了他的基業,已經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又幾次三番聯合張士誠要滅了我家元璋,你不死,誰死?!
正想著,卻聽見腳步聲,回身一看,卻是徐達。阿秀心裡疑惑:如今元璋都去前線了,你跑來這做什麽?
徐達走了過來,恭敬的行了禮道:“夫人,日前夫人尚未痊愈,所以徐達不便給夫人講緣故,如今國公督戰去了,此地只有你我,可否聽徐達一言?”
阿秀心裡想: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什麽時候對我這麽恭敬了?臉上卻不露聲色,點頭道:“元帥請講。阿秀願聞其詳。”徐達英氣十足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說道:“當日我出言冒犯夫人,是因為我覺得夫人並無真才實學,不過仗著來自後世,就借著這一點來裝神弄鬼,博取國公的寵愛,所以心生鄙夷,言語上也就輕慢了起來。我在後世是個粗人,我叫倪嗣衝。”
阿秀不記得這個認識這個人,便不出聲繼續聽他說道:“我出生在清同治七年正月十三,家裡也算官宦之家,民國八年的時候,我和張大帥等人,一起致電請上峰裁軍,外人便說我得了精神病,仕途不順,我也確實上了年紀身上生出病來,也就辭職了。”
阿秀聽得雲裡霧裡,直到聽到清同治、張大帥、民國八年等詞,如同雷擊般,傻在原地。徐達不曾多想,以為阿秀是震驚自己原來是一方軍閥將領,於是又道:“民國十三年七月十二,我身上感覺不好,燥熱難忍,頭痛欲裂,就吃了幾片西洋醫生的頭痛藥,然後我就昏過去了。等我醒來,不知怎的,卻回到古代,生在這少年徐達的身上。”
“我一把年紀的一個老頭子,活在一個少壯後生的身體裡,十分不爽,當時又見夫人備受寵愛,甚至朱元璋什麽事情都喜歡聽夫人這個女流的意見,心裡頗為不服。直到我有日拿打不打仗來試探夫人,卻發現夫人言辭間很多後世的名詞,才懷疑夫人也是來自後世。”
“再後來見夫人卜卦,掛圖有兩個字和當下的漢字寫法有異,套問之下,才知道夫人卻是來自後世,更覺得夫人是靠裝神弄鬼的狐媚手段得寵於朱元璋,所以才出言得罪了夫人。”
阿秀已經傻了,只聽著徐達繼續說著:“我以為大不了不和夫人一般計較,疏遠些罷了,直到我遠遠在側艦上見到你挺身救護朱元璋,身重一箭生命垂危時,才覺得夫人卻又幾分值得欽佩,後來伯溫先生又和我說起你當時已經人事不省,還喊著要朱元璋下艙,才知道夫人用情已深,心裡有了幾絲過意不去。”
“等我去賠禮,夫人在國公面前不計前嫌,為我遮掩,我更是覺得自己的度量甚至還不及夫人一個女子。再加上伯溫先生之前借機告訴我你平日之種種,包括你去請得朱升先生出山等事,我才為我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憤難當。”
說到這,徐達躬身一個深躬道:“請夫人原諒徐達,請不必記得我是什麽倪嗣衝,依然拿我當做徐達吧!這個徐達,以後定然做好我徐達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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