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是個很微妙的東西。
於林黛玉來說,到目前為止,除了過世的父母,她心底最親近的那個人,仍舊是自己的外祖母史太君。
從六歲開始到將近十二歲,六年左右的時間。她一直生活在外祖母身邊。外祖母對她百般伶愛。三個親孫女尚日靠後。她對著外祖母極嬌,在外祖母懷裡笑鬧外祖女的懷抱很溫暖。那是父母之外,最溫暖的懷抱。
林黛玉一直記得這一點。
那種骨肉天倫之情,無論是林嶽還是唐果,都不曾給予過她。
林嶽雖說是她親叔叔,但直到林海亡故之前不久,倆人才第一次見了面。加之男女有別,對黛玉來說這個叔叔亦師亦友。相外得自在融洽,卻失於親密。
唐果於她,更像是朋友。跟唐果在一處,黛玉輕松歡樂,卻沒有血脈相連的感覺。
然而,正是這兩個她沒那麽親近的人,為她設想周到,打點妥帖。
也只有在這兩人跟前,她才能放開自,。不必顧慮重重。
在這兩人身邊的生活,與在賈家截然不同。林黛玉從來沒想到過,自已可以活得如此瀟灑隨意。天南地北的去玩兒,野餐騎馬、打雪仗健健康康,再不必每日拿藥當飯吃,開開的心,再不必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外祖母年紀大了,一時想不到是有的林黛玉經常如是安慰自己。
隨著她日漸年長,見多了世事。增長了見識。一個念頭時常在她頭腦中出現:外祖母真的是一時想不到嗎?是否,那是她妥協的結果呢?
唉!外祖母畢竟是賈家人,大家子裡的事情複雜得很。她也不能事事做主的。而且遠近親疏終究她要為賈家考慮得多些。
林黛玉幫著史太君找好惜口。自己心裡便也好過一些。
然,林黛玉善良心軟,卻不是傻瓜。此次笈禮之奉。內中利害,姚穎心一一對她說了。
林黛玉如今常常與宦家小姐來往。滿人也好,漢人也罷。像她這樣的年紀都己經學管家、到杜交場合學著應酬。但她從未見見賈家的姑娘出現過。跟迎春聊天時隨口打探,才知年近十七的迎春還沒接觸到這些東西。
而在京城顯貴圈中,賈家的名譽確實不大好。盡管人家礙於她的面子不會當面說起,風言風語林黛玉、依舊聽到了一些。
聯響起嬤嬤說的那些話,林黛玉心裡非常明白。若是她與賈家扯上太多關系,絕對不是好事。
說些外祖母一點兒不知道嗎?
一件對我有利的事情,小姑姑還擔心我會多想。持地寫了這一封信來安撫於我,考慮得何其細致!
外祖母她林黛玉對著唐果的信發呆到半夜。嬤嬤再三的催來,說明天還得去賈家拜年。她才就寢。
姚穎心是第一次進京之前問了家裡的老嬤嬤得知時下京城裡拜年的規矩與南邊兒略有不同。
初一都是拜自家長輩,初二是嶽家。初三日忌諱拜年。
因初二日史太君、王氏同樣早早起來進宮見賈元春,給賈元春表賀生辰,沒時間、沒精力招待客人,姚穎心便在初四日。與林嶽一起領著林黛玉到賈家拜年。
有黛玉在,與賈家斷了往來是不可能的。年禮早在年前便送過了今兒這一趟,姚穎心又色色打點妥當了。林嶽和黛玉都覺合適。三人才坐車騎馬的往賈家的新宅子去了。
這日原是賈家請年酒的日子。林家也接了請帖。
林家三口來的較早,為的就是留出時間讓黛玉給史太君賀節。
賈政在外任上,賈赦陪著林嶽到外面去。這裡史太君與邢、王兩個兒媳話待姚穎心。
李執、王熙鳳在一邊伺候著。史太君吩咐人去請寶玉和三春來拜見姚穎心的,又拉著黛玉坐在自己身邊,摩挲著她手問長問短。
姚穎心只在一邊看著,也不說話。
史太君問了一氣,笑道:“可是我老背晦了。她二嬸兒是頭一回來家,老婆子怠慢了。”
姚穎心一笑:“老太君客氣了。”
外面有人打起簾子,“寶玉和三位姑娘來了。”
賈寶玉、三春給姚穎心見禮。俗套一番,那賈寶玉破天荒的告辭出去了,三春各自歸坐。
黛玉便去和三春坐在一處。
探春、迎春今日打扮得格外出挑些。惜春倒是一如既往的裝粉。可瞧著也多了些熱乎氣兒,眼裡有了神采。黛玉印象裡的惜春,總是冷漠孤僻的,此時見她終於像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摸樣,驚訝之余。心裡很為她高興。
賓主說了沒幾句套話,便有客人上門。內宅的女客,來的是錦鄉伯夫人徐氏、神武將竿馮唐之妻劉氏以及素日裡與賈家交好的一些家族女眷,也帶了幾個女孩兒,一個個珠環翠繞,分外的齊整。
一番客套之後,英武伯夫人佟史氏領著一雙孫子女到了。
她的孫子已襲爵做了英武伯。自在外頭和男客在一起。孫女佟慧比黛玉小半歲,跟黛玉、三春和幾個姑娘一處聊了起來。
一時間,屋裡花團錦簇,熱鬧異常。
姑娘們在一邊說說笑笑,這裡史太君便向姚穎心道“年輕的女孩兒在一起才有個熱鬧勁兒。先頭兒你們家裡總有事,玉兒脫不開身。
我心裡掛念,也沒法子。眼下你進了門,自然用不著玉兒打理那些。
這些日子就盼著玉兒來看我,哪知等到了今日。你們才得空兒。我打算留玉兒在家裡多住幾個月,好好陪陪我這個老婆子。”
黛玉一愣,外祖母這話,是在挑理嗎?留我住幾個月,那就要在賈府行笈禮了。偏偏在這個場合說。不是擠兌二嬸兒呢嗎?
心中掂對著,留心聽二嬸兒怎樣答覆。
姚穎心笑道:“老太君是姑娘外祖母,姑娘盡孝是應該的。隻大年下的,貴府事多,既要賀年,又趕上賢妃娘娘壽辰。老太君從早忙到晚,必是十分勞乏的,也就沒來打擾。”
在座的都是人精兒,聽這兩人說話暗含機鋒,都上了心。
姚穎的頓了頓,又道:“老太君要留姑娘在這兒,那是愛惜她。
真應了那句話了,老人家眼裡,孩子永遠長不大。下個月十二姑娘就及笄了。初二日進宮去,宮裡她姑姑傳下話來笈禮的事兒要親自籌劃呢!那一日的場面定是不小。不少規矩還得教給姑娘。算算日子。
時間不大充裕,老太太要留外孫女兒,可得過了這段日子才好。”
史太君心中暗怒,但她被姚穎心鑽了空子。又有唐果這尊大佛在上面壓著隻得暗氣暗憋。
遂道:“我這個外孫女兒是個命苦的。小小年紀沒了娘。一直在我跟前兒。我瞧著她,總是那個不大點兒的小丫頭,操心這操心那的,讓她二嬸兒見笑了。”
聽史太君強調那“命苦”、“一直”。姚穎心抿嘴笑道“老太君疼外孫女兒的心,沒的說。咱家姑娘也確是個招人疼的。聽她二叔說,她二叔剛進京那會兒,與唐佳夫人結拜了。唐佳夫人聽說有說個侄女兒,催著她二叔給領去見見。可不是一見就喜歡上了?每年倒有大半的時間帶在身邊兒,上哪去都不怠領著她。連她二叔想要接回府住住,都不準呢!姑娘這幾年走的地方兒多了,心境開闊,調養得細致,身子也好了不少,當真是意外驚喜了。雖說見人和人講個緣分,歸根結底,還是咱們姑娘惹人伶愛!”
史太君眼神一閃,笑道:“就是這個話兒!”
“娘兒兩個當著親戚朋友的面兒。只顧著誇自家姑娘。也不怕人家笑話嗎?”王熙鳳在一邊插話道。
眾人一笑,說茬兒算是揭過去了。
佟史氏笑著招呼黛玉:“丫頭到姨姥姥這兒來。”
拉了黛玉的手”佟史氏笑對眾人道:“玉兒當真是個讓人愛的。
下個月及笄,那就是大姑娘了。
參禮人可都定了?主賓是哪位?論輩分和賈歷。 除來她外祖母。可還有誰呢?”最後這句卻是在問姚穎的。
姚穎心道:“聽她姑姑說,笈禮是舒舒覺羅家的小姐。雖在待嫁。
但定要去的。有司是通政使汪大人的夫人。主賓有幾個人選,她姑姑還沒選定呢。到時候,還請各位長輩、太太們到場觀禮。”
佟史氏一愣神兒,笑道:“丫頭的好日子。我老婆子肯定去的。”
膘了史太君一眼,倆人交換了個眼神。
眾夫人太太聽到這個配置,心裡各有盤算,不提。
唐果和未來七福晉是上好的拍箭牌。功效一流。接下來的時間,姚穎心松快多了。
在賈家吃了頓飯,林家三口告辭回家。
談起今日的宴會,姚穎心與劉嬤嬤說起佟史氏。
劉嬤嬤道:“看今日那陣勢。諸位夫人大多帶來女孩兒赴會,八成是英武侯夫人選孫子媳婦呢。”
黛玉一呆,怪道迎春、探春和那幾個姑娘與佟慧總有許多話說。原來還有說個緣故在裡頭。
那終慧後來老是拉著自已問說問那。莫非姚穎心道:“我還納悶來著,今兒這妥會怎麽那麽些女孩兒?你說得不錯,是有些意思。”
劉嬤嬤道:“佟家小少爺己襲了伯爵。正妻只怕要嫡女出身才行。”
黛玉又是一驚。
那為什麽迎春、探春兩個還跟著迎春很少說話,探春很活躍。可她倆都是庶女。
又細想外祖母的言語作為,黛玉對自已心底那份珍而重之的親情。
越來越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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