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河岸邊,三生石畔。
“赤瑕宮神瑛侍者,是個什麽職位?”唐果對著嫋娜搖曳的絳珠仙草好一頓研究,背對度恨菩提,狀似不在意的問了句。
“赤瑕宮中的一個侍從,負責灑掃除塵。”度恨菩提頗感意外,盯著唐果,又加了幾分心思。
唐果撥動一下草葉子,又問:“兼美仙子在太虛幻境地位如何?玉兒的地位又是怎樣?”
度恨菩提疑惑更深,對唐果的身份愈加好奇起來,笑答道:“論起這個,兼美仙子是警幻仙子親妹,僅次於乃姐。其次是絳珠仙子,再次方是鍾情大士、癡夢仙姑、引愁金女與小仙等四人。”
“這樣啊……”唐果盤算半刻,又問:“恕我莽撞了,那兼美仙子可是被警幻仙子許配給了神瑛侍者,有一夕情緣?”
這次可不是為八卦、獵奇,這個問題很重要!
這件事她也知道?!度恨菩提壓下驚疑,點頭道:“不錯。那一回原是說去接絳珠妹子回來小聚,也好趁機點化她一二。哪知警幻仙子接了那神瑛侍者回來,說是受了賈家祖上的托付。”
黛玉悚然而驚,“賈家?神瑛侍者究竟是何人?”
度恨菩提不答。俯身掬了一把河水,慢慢翻轉手掌,任河水灑落。水珠落在草葉上,晶瑩閃爍。
待水灑了個乾淨,才道:“絳珠妹妹還是仙草的時候,有一段時光因少了雨水灌溉,行就萎蔫。那神瑛侍者差事清閑,時常出來遊蕩,見此情景心生憐憫,遂取了靈河水澆灌。多年後絳珠妹妹修成仙體,與我等十分相得,互稱姐妹。又因為妹妹乃是天地所生,與我等凡胎修成之人不同,得了個絳珠仙子的雅號,入主靈波殿,成了這幻境中第三的仙女。”
度恨菩提見黛玉斂眉傾聽,歎道:“仙家歲月,寂寞無聊。一日,神瑛侍者聽茫茫大士與渺渺真人說起人間繁華,從此凡心熾盛。頗多遐思。仙界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思凡。他既動了凡心,豈能再容他?警幻仙子遂傳了他去,問他是否想要下界為人。神瑛侍者求之不得,當即在警幻案前掛了號,下凡歷劫去了。轉生賈家,成了賈寶玉。歷劫,歷劫……唉!他只聽說人間昌盛有趣兒,卻沒想過,‘劫’字才是重中之重。”言下不禁唏噓。
黛玉聽出弦外之音,見度恨菩提猶自出神,問道:“仙子,後來如何?”
“後來……”度恨菩提苦笑,“後來警幻仙子傳了絳珠妹子前去,提及神瑛侍者歷劫之事,又說到妹子所欠灌溉之情,對妹妹言道,此重因果正好可以趁機了結。妹妹一直牢記那一番恩情,自然無二話。可那神瑛侍者又不是托生草木,絳珠妹妹如何還這個人情?妹妹思及所欠者,乃是靈河甘露,便提出也去下凡為人,將一生的眼淚還他。”
唐果和黛玉面面相覷,有陰謀!
“唐佳夫人,絳珠妹妹,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唐果/黛玉:!!
“為表誠意,小仙要先與二位說明一件事。”
“什麽事?”
“夫人似乎知曉很多事情,且身有異能,但有一件事只怕是夫人想不到的。”
唐果站起身來,“還請指教。”
度恨菩提一指:“夫人請看那靈波巨木。”
她指的是黛玉住所靈波殿後的那參天老樹。
“從那巨木到這靈河岸邊,俱是靈波殿范圍,乃是放春山遣香洞之邊界。渡過靈河,對岸便是靈雲山地界了。”
度恨菩提往對面指指,
“夫人再看對面那株巨木。”
唐果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河對面百十來丈遠,另有一株老樹,跟這邊這棵很像,一樣的高不見頂。
“彼為靈雲巨木,與這靈波巨木同根,兩木之間四百八十丈,不與旁的所在相同。人世間有個說法兒,叫做‘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此處也差不多。警幻仙子讓絳珠妹妹住回前生居所,原是大有深意。二位在此處耽擱這些許時光,人間應是五年已過。”
唐果/黛玉:!!!
“凡人年壽有限。二位若想與夫郎愛子團聚,時間不多了。另有一宗,便縱有深情厚意,時日久了,只怕也淡了。二位心頭之人,身居高位,錦繡叢中住著,多少美人苦苦謀求,難保他二人不另生他念。人們常說的‘憐取眼前人’,就是這個意思吧?”
唐果看看黛玉,黛玉微微點頭。
“不知仙子所說交易,指的是什麽?”
人間。
太上皇陛下發愣的工夫,暖閣裡頭的人已出來迎駕請安了。
“奴婢等恭請太上皇聖安。”
領頭兒的是兩個女子。一人是妃嬪服侍,另有一個穿淺綠衣服的年輕姑娘,衣襟上很有些湯湯水水的痕跡,顯然是倉促之間沒來得及弄乾淨。
太上皇難免又被引發了回憶。
小德子得了最新的情報,上前一步,悄聲提醒:“主子,穿淺藍的這位是謹嬪董鄂氏,穿淺綠的那位是謹嬪的姑姑,內大臣巴彥的老來女。”
“平身。”
兒子的小老婆在這兒飲宴,太上皇筒子也不好進去看桌子懷念老婆了,叫了起,抬腳走人。
“阿……阿嚏!”
這事兒鬧的。
雖然及時用了手帕,董鄂姑娘的口水仍然有一大半弄到了太上皇陛下的袍服下擺上。
“陛下恕罪!”謹嬪尚未站直,又跪下了。
“阿嚏!”董鄂姑娘持續噴嚏中。
太上皇:“……”
董鄂姑娘的噴嚏越來越假。
“罷了。”
在場眾人好容易出來一口長氣,警報解除!偷偷看時,太上皇已走遠了。
謹嬪撫著前胸:“快回宮去,先把衣服換了。姑姑,你冷不冷?”
董鄂姑娘答非所問:“那是太上皇?看起來真年輕……”
“小姑奶奶,什麽時候了還說這話……好險!”
待換過衣服,謹嬪道:“姑姑,你可嚇壞本宮了。在太上皇面前也能做得假……”
“衣服弄濕了,冷風一吹,可不要打噴嚏麽!後來是沒法子,隻好一直打。誰知打過頭了!”
謹嬪按按額角:“幸好太上皇不追究。”
董鄂氏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娘娘,會不會影響你啊?”
謹嬪搖搖頭:“不至於。今兒本宮過生日,接姑姑進來一聚,是皇上特準的。太上皇又沒怪罪,旁人愛怎麽酸怎麽酸,誰理她們?難得咱們娘兒兩個生日就差兩天……喲!說起來,姑姑倒是和先乾清宮宸夫人一天生日。”
“乾清宮宸夫人?”董鄂氏喝著熱茶:“娘娘啊,你在宮裡應該知道的多些,她真有那麽得寵?”
謹嬪笑笑:“聽宮裡的老人兒們說,唐佳夫人活著的時候,沒人能奪了她的寵。那是真正的三千寵愛在一身!人沒了,照舊沒人能取代。三十多年來,太上皇身邊,就她一個。”
“那怎麽沒上諡號啊?”
“恍惚聽皇上說過一嘴,是太上皇的意思。到底為什麽,就不知道了。底下人猜,許是太上皇打算和唐佳夫人合葬,一切等將來再定吧。”
“嗯,她膝下也沒有子女……娘娘,你也不用總把以前的事兒掛在心上了。沒兒女照樣兒得寵。”董鄂氏放下茶碗,一本正經的勸道。
“我哪兒有那個福氣?”
“娘娘,時辰快到了。”
董鄂氏起身告辭,謹嬪送了她出去,囑咐人:“好生伺候著。”
“是。”
看著親姑姑的背影,謹嬪發了番感慨:“我這個姑姑倒真是個有福的。家裡上下寵著,養成這樣的性子……”
“這個性子倒是有些意思,只是太莽撞了。”胤礽笑道。
王永年笑得一臉褶子:“可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寬宏,不然就那一個噴嚏,便夠她家喝一壺的了。”
“哈哈哈……”胤礽大笑,“你個老貨!說的叫什麽話……”
王永年訕訕道:“奴才是說,董鄂格格打噴嚏打到太上皇衣服上,是大不敬的罪過,全家都有罪。可不是說那一個噴嚏有一壺水……”
胤礽笑得更大聲。
“得了,你去吧,別在我這兒丟人招笑了。 嗯……今兒就召謹嬪侍寢。”
“遵旨。”
王永年退出。
想起老爹來,胤礽漸漸止了笑。
董鄂氏?
要是汗阿瑪能對她感興趣,也挺好的……
比一個人傷心強。
胤礽也死過老婆了,個中滋味,一言難盡。
臘月十九,梨花院落。
“果兒今日四十八歲了。也不知這會兒吃沒吃上壽面呢?唉……為夫存了萬一的指望,指望著和你再見,你到底到哪兒去了……”
太上皇陛下瑣瑣碎碎的說著話,小德子、孫九一乾人在外間兒抹眼淚。
“主子,十二爺傳回急報!”
“說。”
“從昨日開始,賈寶玉、妙玉和薛寶釵先後有了離世跡象,薛寶釵已死,另兩個被留住了。”
“嗯,知道了。”
人間天上,明爭暗鬥。
然而日月是不管這些的,升升落落,冷眼看風雲變幻。
啟元十八年。
雖然年初又死了榮憲公主,但相比較來說,影響小多了。時隔六年,終於又可以選秀了!
上層社會摩拳擦掌,誓要將積壓的大齡男女一次性出倉配對完畢。大家熱情高漲,即使是炎熱夏日,也擋不住。
複選結束,最後的決定要皇帝來下。但皇帝六月裡奉太上皇幸塞外去了,眾人隻得等著。
“怎麽是你?”
太上皇有點兒無語。弄一秀女來充當宮女服役,自己這皇帝兒子在想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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