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
按照唐果的習慣,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婦人打扮的唐果在廚房裡一頓忙活,把飯菜做好,一樣樣端到桌子上去。
皇帝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看著屋裡忙碌的身影,皇帝覺得心裡很熨帖,靜靜的站在門口欣賞。
唐果放下盤子轉身往外走,一眼看見皇帝,笑道:“陛下回來了。怎麽不進來?洗手吃飯吧。”
皇帝不出聲,很仔細的看著唐果。唐果一愣,“做什麽這樣看著我?”說著,走上前;來拉皇帝的手:“今天批了許多折子,你不累啊?”
皇帝後退一步,道:“還好,我先去洗手。”
唐果道:“好啊。讓靈芝她們服侍你,湯應該煮好了。我去瞧瞧。”
皇帝點頭,唐果去廚房了。
皇帝默然半晌,並不叫人,回身出門去了。
“陛下,要吃飯了,你去哪裡?”背後傳來唐果的聲音。
皇帝不答話,加快了腳步。
“陛下!陛下!”唐果的聲音越來越近,片刻已到了跟前。她抱了個小男孩攔在皇帝面前,淚流滿面:“陛下,你究竟怎麽了?”
皇帝看也不看,“來人,看好他們。”
說完,繞開她,走了。
“你已經厭倦了我們母子嗎?”
“皇阿瑪!嗚嗚……”
皇帝面無表情的前行,仿佛沒聽到女人小孩的哭叫聲。
天色已暗。
皇帝走出一段路,做了個隱藏的手勢。
暗衛卻沒有如以往一般出現。
皇帝心中一沉。
靜立凝思一刻,心中若有所悟,他揚聲道:“夢境參差,何方高人相邀?何不現身一見?幻象相試,是何道理?”
話音剛落,眼前景象一變。
藍天黑土,陽光柔和明亮。
自己身處一片巨大的梨樹林中。面前聳立著一株梨樹高不見頂,似乎直入雲霄。
“你是……果兒的朋友?”皇帝問道。
“果然與一般人不同啊!”一個聲音道,“沒把我們當妖孽看。也沒大驚小怪的說荒誕無稽。”
皇帝微笑道:“人力渺小,世間之事,世間之物,玄妙萬千,一人之力豈能閱盡?自以為是只會顯得淺薄無知。玄燁自問,不是那心有桎梏,隻知有己,不知天外有天的迂腐莽漢。”
“你怎麽看出來那個女人不是小果果的?還有,你怎麽知道這是夢境?”那聲音很高興。
“形同神不同。況且,我對有關果兒的事十分了解,全盤接受。別有用心的那些人,打的那些主意根本行不通。至於這夢境……我記起剛剛我已經就寢來著。陡然間幻象叢生,看似真實,實則不然。蒙蔽得了一時,卻難以長久。”皇帝道。
“你們人類的心思真奇怪,什麽稀奇古怪的法子都想得出來。反過來還說其他的物種是妖孽鬼魅……想不到你發現得那麽快。這樣我們就放心多了。而且你心思敏銳,靈台清明,不被外物所惑。真的是很厲害啊!”
那聲音的語氣倒和唐果很像。皇帝突然聯想到唐果鬱卒皺眉又讚歎歡喜的樣子,笑出聲。
可能是不好意思了,那聲音整整語調,道:“我們是梨樹精魄,小果果的親人和朋友。她應該沒和你提起過我們。那是因為我們轉化成實體之後,力量變得很弱,聽到她的呼喚卻無力回應,因此一直沒聯絡上。她還沒能征得我們同意,自然不能和你說,可不是因為她不相信你。這個得先說清楚。”
皇帝點點頭,“我明白。”
“那就好啦!我們要有很久一段時間不能和小果果在一起了,既然你對她一心一意,
又這麽聰明,肯定能保護得了小果果,我們也就不擔心了。這是我們準備的禮物,送給你。”小小的梨花色光暈中,包裹著一顆小小的梨樹,慢慢的接近皇帝,與當年唐果的情形類似。
小梨樹繞著皇帝轉了幾圈。
淡淡的梨花香,深植心底的香氣。皇帝並未驚慌起疑,立在當場,泰然自若。
估計是他的反應讓對方很滿意,光暈裹著小梨樹隱沒在他雙目之間。
皇帝隻覺極多的東西從身體中流失,好像是血,低頭看時卻什麽也沒見。亦無不妥之處。身體前所未有松快乾淨,縱然是年輕體力巔峰之時,也有所不及。
那聲音再度響起:“有了它,你就不會被毒死了。好自為之,用心感應,你會受益很多的。我們走了,還得去見小果果,再見。”
皇帝方要答話,只聽耳邊有人喚道:“陛下,陛下醒醒。您怎麽流這麽多汗?您覺得怎樣?”
皇帝一驚而醒,睜眼看時,說話的人是這些日子一直值守的沈太醫。
沈太醫見皇帝醒來,長出一口氣,跪下請罪,“陛下贖罪,微臣因聽顧公公說起,陛下汗濕全褥,擔心是毒發之象,便來為陛下請脈。沒想到連聲呼喚數聲,陛下不醒,微臣隻好提高聲響,驚擾陛下,微臣萬死。”
皇帝這時才覺出來,自己身上的衣服像被水澆過一樣,被褥也浸透了。
回想夢中情景,心下大喜,道:“沈請起來說話,朕無事。”說著把手腕伸給沈太醫。
顧問行欲要過來服侍,皇帝道:“不用麻煩了,就這麽診吧。”
沈太醫診了皇帝左手,大驚。心中費解,又診過右手。他捋了半天胡子,快把胡子揪下來,也沒想出所以然。
沈太醫跪地回奏:“恭喜陛下!陛下洪福齊天,諸神庇護。陛下體內之毒已解盡,陳舊血氣盡除。依脈象所示,陛下頗有脫胎換骨之勢。其中緣故微臣難以索解,必是天意。吾皇萬歲萬萬歲!”說著便磕頭,屋裡的內侍也跟著磕頭頌聖。
皇帝一笑:“都起吧。”又道:“此事不可外傳。”眾人忙答應了。
皇帝這裡洗澡更衣,身輕體健,心中歡喜不提。
此事,唐果睡夢中忽悠一下醒了。
躺被窩裡想半天,喜憂參半。
夢中,梨樹精魄來送了新婚祝福,然後和她告了別。
梨樹精魄告訴她,他們幫皇帝解了毒,還送了他新的梨樹精魄,比當年送給唐果的還強。原因時皇帝對梨樹精魄的感知和親近度比不上唐果,這樣才能和唐果保持一致。
梨樹精魄已經落地生根,長成了新的梨樹。實體處於生長期,要在新家園老是呆著,十二年之內不能再出來逛。之前它們不回應唐果,就是在積攢力量來見她。今日一會,再見得十二年之後了。它們要唐果自己保重,叮囑她開心過日子,不要在意太多人類的爭鬥。又說大家總有一天會在一起的。
皇帝沒事了,唐果很高興。可十二年見不到梨樹精魄,她心裡發空。想起那句總會在一起,有了個盼頭,略微好些。安慰著自己,好半天又睡了。
十一月二十九,康熙三十七年最後一個適宜成婚的日子。經過嚴密推算,吉時在亥時,大吉。
天公作美,大雪凌晨時分就停了,陽光燦爛,這是一個晴朗明媚的冬日。
唐果一早起來,仍舊和每日一樣,洗漱吃飯。
之後沒什麽事做,今天不能如往日一樣跑去找未婚夫,便坐在炕上,聽烏爾吉嬤嬤再說一遍婚禮的過程。
唐果和皇帝都沒爹沒娘,婚事又比較特殊,他們的婚禮和別人的相比,就有一些不同之處。
唐果本身並不注重表面的虛禮,再三再四的要求不能驚動別人,免得給皇帝添麻煩。皇帝隻好聽她的。到最後,比照皇帝曲發妻的婚禮流程,結合庶民成婚的規則,刪刪改改,需要唐果參與的程序還剩六個。
迎娶。
唐果這邊,林嶽,蘇全算作是娘家人,根據習俗,他兩會送親。皇帝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的親人,無人可以陪同,便按庶民的風俗,自己帶人親自過來接唐果。
拜天地。
兩人要到交泰殿去拜天地。交泰殿是帝後大婚行禮的專用場所。雖然從明到清使用過幾次,但正因為多人使用過,故而其比較有公共屬性,不犯膈應。雖說唐果強調成婚是愛新覺羅·玄燁和唐果兩人的事,可是皇帝畢竟是個君主。作為丈夫,皇帝覺得在私德殿拜堂行禮委屈唐果,還是選在交泰殿了。
之後,回到弘德殿新房行坐帳禮。
再後,是開臉,重新梳頭。唐果皮膚驚人的好,臉上看不見毛孔,開臉也就做個樣子,主要是梳頭。
這個以後,是合巹禮。
然後,閑人退散,關窗戶關門,河蟹。
唐果已聽過一次,當時忙著記自己要做什麽,怎麽做,沒細想。
如今事到眼前,她開始有新娘子的自覺了。
緊張害臊半天,臉紅發汗的,這個難受!拍拍自己臉蛋,唐果強製自己冷靜。
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麽?都這日子了……淡定!
做完心裡建設,她轉移注意力,琢磨中午吃什麽飯去了。據說下午比較忙,中午得好好吃一頓才行。
唐果的午飯吃得比較晚,小睡一覺醒來,申時末,馬上下午五點了。
一群嬤嬤宮女蓄勢待發,唐果再不醒,她們就要叫了。
唐果一張開眼睛,立馬被投入到新娘預備進行時的滾滾洪流之中去了。
沐浴更衣,因她臉色甚好,該白的地方白,該紅的地方紅,上妝反而糟蹋了,這項省略,少費不少事。
全福的嬤嬤按倒給梳個及笄少女的髮型——雙鳳髻,一邊插了一支雙喜如意碧玉簪。
金絲繡鳳的大紅新娘禮服穿好,鳳冠戴上,該掛的掛好,該拿的拿上,齊活兒。
一通忙活下倆,吉時還沒到,大家便坐著等待,又說些輕松有趣的話題,唐果倒也沒再緊張。
天完全黑下來了,屋裡外面張燈結彩的,明亮喜慶。
吉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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