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何況是在富甲天下的江南。
江南各地的官吏,除了那清正廉明的,哪個都能撈到比別處多得多的銀子。皇帝一路南巡,拿下了不少。
如此一來,趁著聖駕北還之前,抓緊巴結,爭取留個好印象,保住烏紗帽,便成了某些官員的當務之急。
皇帝這會兒還有什麽不知道的?想到手下的密報,冷笑而已。
還沒到地方,也不必預支氣惱,唐果拉著夫君去吃早飯。
民以食為天,吃飯最重要!
偷得浮生百日閑。吃完飯,倆人決定到外面的樹蔭下玩撲克。
剛拉開架子要開戰,有人來報:“甄應嘉之五女甄氏,求見唐佳夫人。”
見我?唐果不明所以,啥事?
“果兒見她就是。人家是要將癡情女子的戲碼演到底。果兒慢慢看就明白了。等咱們到了江寧、之後回京,這類戲碼更多。”皇帝在一邊道。
見唐果滿臉疑惑,皇帝道:“江寧那邊兒也準備了女人給我。回京還要選秀,人家會想方設法讓我留某些女人的牌子。手法花樣百出,各有神來之筆,目的卻是一樣的。”
“哦。那些等到時候再看吧。眼下這個甄姑娘是啥套路?癡情戲演到底?怎演?總不能自薦枕席吧?那樣可真沒名聲了。”唐果摸不透人家的想法。
皇帝微笑:“果兒啊,看來你對這些了解的差不多了。可不就是這個?不過人家換個說法,斷不會壞自己的名聲的。”
唐果擰眉,“不懂。”
皇帝揚眉,“一會兒就明白了。具體是個什麽舉動,我這會兒也猜不出。果兒見機行事,就當做遊戲。反正她的目的就是進宮。最有可能的,是她送你重禮。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麽!甄家多年在海關、織造任職,家中重寶必不會少。倘若果然如此,你就收了;拖了這些日子,火候也到了。她有何想法,應下她便是。”
唐果點頭。
命人引著甄寶玥去正堂,唐果慢慢往那邊晃,動了一路腦筋。
有啥重禮能打動她這個乾清宮夫人呢?要知道,咱夫君可是皇帝!夫君私人小金庫裡,奇珍異寶多的是!進去玩賞幾次就沒啥意思了。寶物這東西,看多了也就那麽回事。有時候,還不如一碗過橋米線來得實惠呢。
夫君大人猜不出來,她更猜不出。
放棄。
進了門,甄寶玥正等著,見唐果走進來,她忙退到一側,垂手侍立。
待唐果正位坐好,甄寶玥跪下行禮:“奴婢甄氏參加唐佳夫人。”
唐果叫了起。
“甄姑娘此來何事?”
甄寶玥再跪,“奴婢先謝過陛下、唐佳夫人昨日恩德。”
“罷了。”唐果盡量少說話,實在是倆人的腦電波不在一個頻率,接不上軌。
甄寶玥風姿綽約的起身。
唐果暗笑,還是有點兒瘸呀!看來沒好利索。
“甄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甄寶玥道:“昨日有幸一睹夫人風采,奴婢萬分傾慕。夫人宅心仁厚,紆尊降貴為奴婢說情,奴婢無以為報。因夫人今日便要隨聖駕離開蘇州,倉促之間,無合適的禮物獻上。奴婢思之再三,只有幼時奴婢祖父所賜之傳家寶物避塵珠,方可不褻瀆夫人。還請夫人笑納。”
說著,珍而重之的從懷中取出個極小的盒子,雙手舉過頭頂。
唐果再次目瞪口呆。
避塵珠,
她是聽說過的。
拜前世的歷史老師所賜,她知道世上有這個東西。
雮塵珠、避塵珠、赤丹,是多次出現在古代史書中的中國三大神珠。
雮塵珠既是鳳凰膽,是一種天然玉石珠,原名叫做紅蠶石。大小如雞卵,通體紅如火,是地質運動中自然形成的。據說萬毒不禁,補陽去陰,是漢武帝的陪葬品。
赤丹神珠傳說有脫胎換骨的神效,始終為宮中秘藏,失落於北宋末年。
避塵珠在中國正史中有記載:“將其珠放置於土灰之上,灰塵會向外散開,故名避塵。”
世人因此知道此珠具有神奇的力量。也有人認為,避塵珠可能是最早發現的放射性物質。
如果那個小珠子能現世,那就是是中華民族第五大發明。世界文明史也要改寫。可惜,因為人類的愚昧,它下落不明。古代中國人這一才智精華,未能留下存在的實證。
在唐果上輩子那個世界,1957年曾在中國陝西西安發現過一顆避塵珠。發現地是一座唐代古墓,當時發生了惡性哄搶事件,似乎是有人把它吞下了肚子。可照X光啥的,也沒找著。當事人說沒吞下去,現場又十分混亂,避塵珠就此失蹤。
根據流傳下來的記載,避塵珠應該是黃豆大小的一顆小珠子,顏色暗綠泛黃。
歷史老師講這件事時,課堂上“嗐”聲一片,大家心疼得要死,人怎就那麽無知呢!
想不到她今兒居然能親眼看見這珠子,這可真是意外的驚喜了。
甄家的家傳之寶?未必吧。
甄寶玥偷眼看看唐果的表情,心中冷笑,她就說,寶物無人不愛!
哼!這個女人也一樣!蠢貨!現在給你了,不表示這東西永遠是你的,也要你保得住才行!
她心裡鄙視憤恨加舍不得,開鍋一樣,面上仍舊是一副恭敬誠懇的樣子。
唐果把自己從前世的遺憾、剛才的震撼裡拔出來,先應對眼前,“甄姑娘,你這禮物過於貴重了,昨日之事實不值得你如此。想必你另有所求,不如一並說了,看我能不能辦到,之後再說收不收你的禮物。”
那啥,作為一個見財起意、假正經的奸妃,大概是這樣說話吧?
想不到啊!咱今兒還得演個背夫徇私的貪財皇妃。皇宮裡的事,可真有趣兒……
甄寶玥聞聽,心中一喜。
哼!唐佳氏!你倒霉的日子這就開始了!只要你收下這個,你那飄逸出塵的假象立刻便破滅了!看皇上還能寵你多久?他寵你就是因為這個吧?你以為我這禮送得那麽便宜嗎?!
低眉順眼的回道:“奴婢不敢求別的,只求能隨侍在夫人身邊,做個康成文婢。”
呵!
康成文婢,能為文賦詩的婢女?
那自然不會幹啥粗活了,伺候伺候筆墨而已。
當然,你最想伺候的,不是我,是我丈夫……
你打的好主意!伺候筆墨之余,還要找機會和他交流文學藝術,做下心靈溝通,然後再發展到交流人體藝術!再然後就不用做康成文婢了!
唉!人哪!
腦筋轉個圈,明白了人家的策劃,唐果無聲的歎息一會兒。
想起夫君陛下的先見之明,在心裡給皇帝遙寄了個星星眼。
打疊起精神,接著演那貪財的奸妃:“非常不巧,我身邊宮女名額有限,如今已是滿了的,我幫不了你……”
涼水澆頭!
甄寶玥大驚。
自信滿滿突遭慘敗,臉上帶出了些端倪,流露出震驚失望之情。
唐果心中大樂。
小樣兒!
奸妃奸妃,不奸詐怎行?夫君大人說過,這叫欲擒故縱!先嚇唬嚇唬你,這是咱出演奸妃的精神損失費!
端起茶來,唐果裝模作樣的喝了一口。
焦雷轟頂!
端茶送客?!怎麽回事?不應該是這樣啊!
甄寶玥心裡冰涼,慢慢軟倒在地,昏過去了。
耶?!
昏了?
這麽不禁打擊?
唐果疑惑了。
我還沒說完呢!莫非我幹了啥讓她絕望的事?
靈芝、紫芝死命忍著不笑,太辛苦了!
主子啊!您端茶了!她以為您下逐客令呢!
唐果道:“叫人傳太醫。”
也沒人去扶甄寶玥,她一直躺在地上。
太醫很快就位。再次拿出那嗅鹽瓶來,把她弄醒了。
“甄姑娘這是怎麽了?腳上的傷發作了嗎?”唐果問道。
甄寶玥半坐半跪,半真半假的哭道:“奴婢賤恙,不敢勞夫人掛心。奴婢只是傷心,不能常伴夫人左右,服侍夫人了。”
呃……
唐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
忒肉麻了!
算了!戲演到這裡估計行了,咱還是速戰速決,回去找夫君玩撲克吧。
“甄姑娘,想不到你這般多情……”
嘔!
唐果停頓一下,趁著甄寶玥低頭飲泣,拿手拍拍自己的臉,不行!發熱了!咱這演技不行!
“雖說我身邊沒有名額,但倘若姑娘願意入宮服侍皇上,我倒是能幫得上你。”
嘿嘿……親愛的,你安排她吧。
這樣“多情”的人,放在咱身邊,白瞎了!
甄寶玥這一喜非同小可。
確實沒想到!
她九轉十八彎的磨嘰半天,打算迂回前進,換車到站,人家反倒大方的給來了個快速直達。
然而,身為一名淑女,要讓她說出願意進宮服侍皇上的話,大庭廣眾之下,她不好說出口。
一時間,只見美人含羞帶臊的側坐在地,當真是萬種風情。
怎不回答呢?
唐果皺眉,我表達方式不準確?
鬧心!演個戲太難了!
“甄姑娘,你意下如何?”
聽唐果的聲音有些不耐煩,甄寶玥忙道:“奴婢但憑夫人做主。”
唐果搖頭。腦電波搭不上,溝通忒費勁!憑我做主的話,你最好回家老實呆著去!沒事出來瞎晃個啥勁兒啊?
“既如此,你且回去,倘若有意,下午便隨駕出發吧。會有人接你的。”
終於演完了!
唐果起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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