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淮安停留四,起駕繼續南下。
“你這幾好忙啊,都沒出去走走,淮安還可看的,東西也很好吃。”唐果做了幾樣現學現賣的小菜,跟皇帝一起吃了午飯。
“果兒做給我吃就行了唄。”皇帝很滿足。
“我這隻學了個皮毛而已,跟人家差得遠呢。宮裡的淮揚菜廚子做的是另一樣。最好吃的東西其實在民間。”
怎麽老是圍著吃打轉?不是剛吃完飯麽?說正題!
唐果給皇帝遞過杯漱口水,笑道:“我是想說,你最近太忙了。每早出晚歸,都沒得放松。到揚州會好些麽?”
漱過口,皇帝想了想:“到揚州也安生不了。全揚州的鹽商都眼巴巴等著呢。去年封了他們的財路,這一年來這些人上躥下跳的,沒少使銀子。除了那些個被處置的,剩下這些大鹽商,上都有個捐來的官兒。只不過自康熙三十五年以來,我下旨停了捐輸,後來讓老四管了風紀這一塊兒,我也是與他說得很清楚的,務必要將買官賣官的路子堵住。老四在這方面做得很好,因此想用銀子換實缺越來越難。他們沒了法子,官兒當不上、鹽也摸不著,不知會如何折騰。狗急跳牆也說不定。”
狗急跳牆刺王殺駕?!
唐果嚇一跳,立刻看向皇帝,滿眼的擔憂。
皇帝大笑著捏捏老婆的臉:“瞎想什麽呢?那些人手裡的錢有的是,各自買下了大片的田地,子過得好得很,哪舍得走那條險路?只不過人心不足,希圖更大的富貴罷了。我估計,暗裡資助叛黨倒有些可能,攪混水好摸魚;再就是在朝廷上扶植對自己有利的人,巴望著以後恢復鹽引製,能讓他們像以前一樣做壟斷鹽商。”
“嘻嘻……壟斷鹽商……親的,你這話說得很有理論水平啊!”
“這還要多謝夫人指點!”
夫婦倆越說越歪樓,從鹽商不知扯到哪兒去了。
另幾艘船上,皇帝帶來的那四個兒子,也都在琢磨跟“鹽”有關的問題。
側重點各有不同。
太子想的是:鹽商雖說靠著鹽發了大財,可每年給朝廷上繳的課銀、“樂輸報效”也是極多的。
鹽政革新以來,這筆銀子一下子沒了。一年間朝廷還賠進去三百來萬兩銀子。
依孤看來,鹽政革新遠景很好,不但革除了弊政,每年還能有所盈余。既穩定了鹽價,又安定了民心。只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只怕至少得五、六年,這麽算下來,怎麽也得有一千來萬兩銀子先賠進去。汗阿瑪沒動用國庫裡的銀子,難道用的是內庫銀兩?跟打仗那會兒一樣,這錢沒走帳。
太子下有點兒擔心,等他以後做到乾清宮椅子上的時候,是不是會很窮呢?
老爹不會把內庫都花光吧?
那俺到時候怎辦?皇帝也得吃飯哪!
晃晃頭,把這個念頭甩掉。太子決定想點兒靠譜的事——鹽商的問題。
八貝勒胤禩這會兒想的和他差不多。
在這個時空,沒了胤禟這個“八爺黨”的錢袋子,胤禩財力不夠雄厚。
鹽商手裡握著大筆財富,後站著無數權貴官員,怎樣才能爭取到自己這一邊兒呢?
唉!沒錢事兒難辦哪!
胤裪正在鬱悶。
出來二十來天了,他一直沒想明白,為啥他爹把弘晳、弘暉倆包子扔給他帶著。
弘晳的親爹太子下就在南巡隊伍裡,弘暉的親叔叔也跟著呢。隨駕的妃母也閑著。
為何要我照顧這倆小子?還走到哪兒都得領著?
蹊蹺啊!
汗阿瑪,在江南這地方兒建新式學院就夠難了。跟那些大儒們談心談得兒子焦頭爛額的。再帶這倆小子,應付他倆層出不窮的問題,兒子真吃不消……
“十二叔!”
“十二叔!”
“弘晳、弘暉,你們兩個這會兒不睡午覺,跑出來做什麽?”
“十二叔,侄兒一會兒就去睡,現在有個問題想問。”
“哦?什麽問題?”
“十二叔,山東布政使不是送了您兩個美人姐姐嗎?侄兒怎麽沒見您帶著呢?”
“……臭小子!這麽小就知道問美人了?給我回去睡覺去!”
“喔……是!”
倆包子拉著手走了。
“你看,我就說十二叔不喜歡她們……”
“難道是嫌她們沒有十二嬸兒好看?”
“嘻嘻……十二嬸兒是所有嬸嬸裡最好看的……”
十二:“……”
到了揚州,又要有人給爺送女人了!
爺很忙!
相比之下,胤禵輕松多了。
“魚做得太鹹了!廚子把賣鹽的搶了嗎?爺要喝水!”
“是。”
端著茶碗,十四坐甲板上思考:臨來之前四哥交代了,讓我多看少說,啥也別參與,尤其是和鹽有關的事兒。要到揚州了,爺得琢磨琢磨。
新式皇家大船搭載著種種奇妙的想法,很快到了揚州。
皇帝一行駐蹕樨園。
樨園名副其實,種滿了木樨。月間,桂花開得正好。陣陣花香飄dàng)在亭台水榭之間,仙境一般。
“這園子如何?”皇帝問老婆。
“我覺得比暢園也不遑多讓。這是行宮嗎?”
“現在就算是吧。這是鹽商鄂杜安在揚州的別院,去年他因黨附索額圖被處置了,這園子便沒入官中。”
“真有錢。”
唐果點頭歎息,都是從百姓上刮來的呀!從製鹽的灶戶那兒低價買入,到普通百姓那兒高價賣出,數百年間鹽商都是這麽發家的。然後鹽官再從他們那兒分帳。這條利益鏈上的人太多,下旨革新只是佔了先機,後面的事兒更棘手。
瞄夫君大人一眼:你在這兒任務很繁重啊!加油!
皇帝就是一勞碌命。只在剛到的那一天歇了口氣,陪老婆逛了逛園子,然後就投到與“鹽利益鏈”有關的明爭暗鬥中去了。
男人們忙得腳打後腦杓,女人裡頭也只有唐果最清閑。——有求見的一概謝絕,理由很簡單,本宮在這兒誰也不認識!
所以也就免了為難。
隨行的女眷裡頭,連阮語、甄鳳珠都暗裡收到不少貴重禮物,送禮的自然指著她們能給吹吹枕頭風兒。后宮不得乾政,可枕頭風兒有很多種不是?給皇上留個好印象,不吃虧。
阮語、甄鳳珠倒因此體會了一把高高在上的感覺,可惜她們見不著皇帝,一邊兒是涼水,一邊兒是火焰,這滋味難以言表。
唐果將整個樨園看了一遍,又領著小悅、寶琴,由暗衛護著去逛揚州城。
這年頭揚州八怪還沒崛起,鄭板橋也還是小孩子一個,況且人家也不住這兒,唐果沒啥名人故居可參觀,除了看景兒,把精力全放在搜羅地方小吃上了。
這一早晨,方要出門,胤裪求見。附帶倆包子。
“什麽事啊?”俗完畢,唐果問。
“回夫人的話,汗阿瑪有旨意,要在保揚湖一帶擇一佳處建大清文學院,兒臣今便去相度地勢。行程較緊,兒臣無暇關照弘晳、弘暉兩個,想……勞煩夫人照看他二人一。”
保揚湖?那就是“瘦西湖”了?呵呵……皇帝真會選地方。
“可以。把他倆留下,你快去吧。”
“謝夫人,兒臣告退。”
倆包子開開心心跑到唐果邊:“唐佳皇瑪嬤!今天要去哪兒玩兒啊?”
“逛街。”
“逛街?帶孫兒去好不好?”小包子擺出很向往的造型。
“也行。但要跟好了,不準亂跑。”
此時的揚州,鹽商雖然已被一道聖旨給拍沒了,可整個城市,仍舊體現出濃鬱的鹽商文化特色。
慵懶、奢靡,同時美得讓人沉醉。
“有人跳河了!救人哪!”
“快救人!”
一陣喧嘩,唐果和倆包子都聽見喊聲了,往河邊瞧,已有不少人圍過去看鬧。
也沒見誰下水救人。
唐果往河裡細看,沒看見人在哪兒。
“那兒!人在那兒呢!”弘暉眼尖,指著遠處。
唐果剛想讓會水的侍衛去救人,就見河面上有艘船撐過來,有人跳下船向那人遊過去了。
在河裡撲騰半天,托上一個人來。船上的人幫著,把人救了上來。
看穿戴,跳河的是個女子,衣服沾在上,形窈窕。船越來越靠岸,有那圍觀的無賴嬉笑起來,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可勁兒往船上瞅。船上的人忙著掐人中救那女子,也顧不上別的。
唐果皺皺眉,“咱們帶了衣服吧?給那女子送一過去。”
別那女子沒被河水淹死, 反被亂七八糟的口水淹死。
薛寶琴去車上取了自己的衣服,由一個侍衛陪著,往岸邊去。
讓人到最近的客棧開了間房,請個大夫來,唐果說倆包子:“咱們去流香居吃飯,走吧。”
唐果的午飯都吃完了,薛寶琴等人才回來複命。
“那女子怎樣?命無礙吧?怎麽這麽晚?”
“回主子,那跳河的女子沒事了。奴婢等遲回,皆是奴婢的過錯,請主子責罰。”薛寶琴跪地請罪。
“起來說話,什麽事啊?”
“主子,奴婢認得那女子。剛剛和她說了好一會兒話,耽擱了時間。”
“你認得?是親戚?”
“主子,那女子姓甄,名英蓮。先前幾年,她在薛家,是薛蟠的屋裡人,叫香菱來著。”
香菱?
“她為什麽跳河,你問了嗎?”
“她說是不堪再次被賣,從拐子那兒逃出來的。”
“哦?那麽你意如何?”
“奴婢……”薛寶琴略一思索,“回主子的話,相交一場,此此景若是置之不理,奴婢實在狠不下心。可內難明,奴婢不敢給主子招禍,奴婢只能留些銀錢給她。”
唐果看看倆包子:“你們倆覺得呢?”
“唐佳皇瑪嬤,那女子說是從拐子那兒逃出來的,當務之急,報官抓人要緊。”弘晳道。
弘暉補充:“還得先派個人保護那女子。”
唐果笑:“我也這麽想。孫九,吩咐人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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