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中,躺在床上的許青陽,那一雙眼珠子,轉動的速度忽然變快了很多,監控儀器屏幕上的波紋,似乎也突然拔高。但,那本來應該一直守在這裡的那名護士,正好因為要上廁所出去了,所以她沒有看到這一幕。
許青陽的唇角,正在輕輕蠕動著,但沉睡中的冰蘭,卻毫無任何感應。忽然間,許青陽的眼角,劃過一滴淚水……
漫天的雪洋洋灑灑數日不歇,僅僅是過午,天色卻已近黃昏。國公府裡,到處都是一片素白,仿佛為誰哀悼一般。他背著雙手,獨自一人站在花園中,看著滿目蕭瑟,心底不由得亦生出幾分傷感。
她……現下怎樣了?
忽然,一個家丁疾步走了過來,那是他的心腹,他給他安排了一個很特別的任務。
這家丁神色有些驚惶,附在他耳邊,輕輕耳語了幾句。頓時,他的臉色立即變了。他匆匆的跑出國公府,踏著滿地的雪踉踉蹌蹌的向前跑著,而拿著大氅的那個家丁在後面追,卻總也追不上。
忽然,他站住了。怔怔的看著不遠處,那個破敗的小宅子。
往日根本不開的宅子正門,今日卻忽然開了。一名足下有些跛的丫鬟服色的少女,一邊淚流滿面,哭得渾身顫顫,一邊拿著一條長長的白幅,在門上掛著。
而她的身上,也是一身素白,就連鞋子也是白的。雖然頭上尚未戴孝帽,但那衣衫,分明就是孝服!
他瞪大眼睛,直直地,癡癡地,盯著那座宅子,盯著那一邊哭一邊忙碌的少女。蒼白的臉色,簡直比地上的積雪還要蒼白。沒有半絲血色。
他的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半絲聲音……
許青陽的淚水,輕輕劃過了他的臉頰,滴落在床墊上,浸濕出了一小片水漬。而在距離這片水漬大約半米的地方。是兩隻緊握在一起的手。一隻骨節有些突出,很大,而另一隻。則是纖細輕柔。但,那纖細的玉手,卻在微微顫著……
她靜靜地跪在墓前,伸出手,輕輕撫著墓碑。墓碑上,一個字都沒有,只是在角落中,刻著一朵小小的薔薇花。畢竟,他現下可還是欽犯。還是被滿天下通緝的人。
但此時,沈素心發式,卻已然與先前不同,已然是婦人發髻了。發髻上,還插著一隻小小的白薔薇,不過。那是絹花罷了。
“遠明夫君,心兒走了,放心,心兒會如你吩咐那般,一定會常常笑的。心兒想起你的時候。心兒就會笑,還一定要笑得甜甜的。日後,心兒還會常常來看你的……”沈素心微笑著,柔柔的目光,落在墓碑上的那朵小小的薔薇花上,喃喃低語著。
他身後,沈奕尋沉默了許久,終於輕道:“好了,九妹妹,咱們該走了。”
沈素心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再次帶著眷戀與不舍,看了墓碑一眼,便隨著沈奕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兩隻交握的手,不經意間,似乎握得更緊了……
聖潔的婚紗,滿目的鮮花……沈素心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禁覺得有些恍惚……這,這是真的麽?為什麽……總覺得是在做夢?我……我就要嫁給他了麽……我真的就要嫁給他了麽……
冰蘭輕輕咬了咬下唇,眸中閃過一絲茫然。忽然,她趁著所有人沒注意,偷偷跑進了一個房間,悄悄地將潔白的婚紗脫了下來,放在一邊,換了一身很是普通的襯衫加牛仔褲,帶上了一頂棒球帽,跑出了婚禮現場……
當冰蘭騎著自行車,跑到河邊上,那一處河堤的時候,卻看到那河堤邊上,正背對著她,
坐著一個人。同樣是襯衫加牛仔褲,同樣是戴著棒球帽,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的背影……冰蘭愣了愣,忽然懷壞一笑,躡手躡腳地,悄悄湊上前去。但她並未看到,那個人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絲更是邪魅的弧度……
“啊呀!”正當冰蘭想要從背後,捂住許青陽雙眸的時候,他忽然反手抓住了她,頓時,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落在了他的懷裡……
“蘭蘭,你這是打算做什麽?謀殺親夫?”許青陽輕笑著,望著眼前目瞪口呆的玉人兒,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冰蘭臉上一陣滾燙,謀殺親夫?誰是親夫?但,不知為什麽她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似乎,眼前這個討厭的家夥,就快成為自己的“親夫”了,如果,他們不是忽然都跑到這兒來的話……
望著眼前那一張張得大大的,粉嘟嘟的小嘴,許青陽忽然覺得一陣口乾舌燥,猛地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她的……
“唔……”冰蘭猛地一驚,頓時,她隻覺得一陣眩暈!她趕忙用雙手輕輕捶著他的胸膛,但是,她的掙扎,卻是那樣的無力……她的力氣,似乎都被那一個滾燙的吻,全都給抽走了……
許久,兩人才分開。陣陣眩暈中,冰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面紅耳赤地怒視許青陽。許青陽微微一笑,輕道:“我的新娘,你這是想逃婚麽?還好,我可一直盯著你呢,好了,乖乖跟我回去吧?”
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轎車。
“我……”冰蘭不禁伸出手,輕輕碰了微微有些腫的唇,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許青陽微微一笑,盯著她的唇,輕聲說:“嘿嘿,是不是還想做什麽掙扎麽?還是,你這逃跑的新娘,還有什麽想法麽?或者,剛才我的懲罰還不夠,還應該加重一些……”
冰蘭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搖頭:“不……不用了……”
然而,還沒等她說完,她的唇,便再次被封住了……那一陣陣的眩暈,再次襲來……
“呃……”冰蘭睜開雙眸,眸中閃過一絲迷蒙。剛才,那一幕幕猶如親歷,但又無比跳躍的畫面,是什麽?夢?還是別的?她抬起了一隻手,輕輕揉了揉自己腦袋,仿佛,那個“夢”中那種眩暈,還在困擾她的意識。忽然,她感到自己的另一隻手,仿佛緊了緊。她微微一怔,趕忙抬頭,只見,在她眼前的,是一雙熱切的眸子……
讓我們把時間再往回倒一點點,不多,也就是不到半分鍾。就在冰蘭醒來之前不到半分鍾的時候,許青陽睜開了雙眸……
他的眼神,也是迷茫的。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眨了眨眼,不禁有些疑惑,這裡……這裡是哪兒?他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卻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正被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
那,是一隻細膩柔軟的纖纖玉手,手感卻是那樣熟悉。他怔怔地轉頭望去,只見,眼前,一個纖細的身影,正趴在自己床沿,沉沉地睡著。忽然,那瘦削的肩膀,微微顫了顫,隨即,她的手動了動,頭微微抬了起來。似乎也是因為剛睡醒,她有些迷糊,但幾秒鍾後,她那雙美麗的眸子,便和自己對上了。頓時,兩人都怔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的唇角翹了起來,眸中滿是溫柔。
“青陽!”她的聲音顫抖著,“你……你醒了?”
他的眸中,也是滿滿的溫柔。他動了動嘴,但,他這才發現,在自己口鼻之上,還罩著呼吸機。 他皺了皺眉頭,抬起沒有被她握著的另一隻手,有些粗暴地扯下呼吸機口罩,隨手扔到一邊,再次轉頭望向她,唇角微勾,輕聲喚著:“蘭,蘭……”
許青陽那一系列的動作中,只是讓冰蘭微微怔了怔,卻沒有讓她說出任何阻止得話。聽到許青陽的聲音,她的手更緊了緊,她的眼神卻更加柔和:“青陽,我……我好想你……”
許青陽輕笑著:“我也好想你,我……我好像睡了很久,好像還做了很多夢……夢裡,咱們好像一起過了好幾輩子,悲歡離合,全都品嘗過了……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你,真是幸福……”
冰蘭怔了怔,夢?他也做夢了麽?是……是和自己同樣的夢麽?不過,這似乎並不重要,她只是輕聲說:“是啊,有你,真好。”
許青陽熱切地望著冰蘭,抿了抿唇,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麽,輕聲說:“那個……蘭,我……我想吻你……”
冰蘭愣了愣,隨即柔柔一笑,站起身,俯身趴在許青陽胸前,將雙眸閉上,她那雙柔柔的唇,輕輕印在他的唇上。他的身子,似乎猛顫了顫,但,隨即,他那一雙還連著很多設備,還連著輸液管的雙手將她那纖細的腰,緊緊摟住了,緊緊地……
正在這時,那名護士回來了。她剛一進門,就猛地一怔,隨即就想要開口阻止。畢竟,她可是醫護人員,重症病人……但,她卻沒有將她的想法付諸行動,只是用力眨了眨眼,隨後,微微一笑,便轉身離開了房間,還順手將門關上了,隻留下屋裡,那契合無比的,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讓他們分離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