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塞斯·羅恩,你確定她現在蘇醒沒問題嗎?”問話的是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惡之花凡爾。
羅恩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他只是在看著少女,思考著什麽。又或許什麽也沒想。房間裡的其他人都沒有出聲打斷他的思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羅恩給了黑發少女第二次生命。讓她免於被恐懼極了的人類拖到神殿祭台上被虐殺。
“第77天呢,呵,我覺得這個數字太危險。你真的要堅持你認定的神的旨意嗎?”凡爾又說。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暗光。
沒人知道他的魔寵妖妖,一隻上古神獸的血脈。它偶爾會看到幸運女神的指引。當他發現眼前的少女時,妖妖看到了綻放的潘多拉之花——傳說中伴隨神明降生而出現的噩運之花。他本來不在意這個預示。因為無關他追求的力量。但隨著他和少女的牽連越來越多。他發現,他這個神之使者失去了自由。和擁護神殿力量而誕生的神之使者唯一不同的是,它們為之服務的是神殿。而他們,似乎是那個叫米諾拉·多瑪的少女。
究竟,諸神的意旨是什麽呢?
當羅恩向人們展示了他的致命之處,他的同心契約紋身,舍棄他的信仰之力和生命,卻依然保護著少女異常的魔法紋身不顯現在世人面前時,蛾後的詛咒任務竟然被他完成了!突然獲得了神之本源力量的凡爾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他強大到在這個位面沒有對手,那和少女之間存在的契約又代表了什麽意義呢?難道他的強大是為了成全她的強大?
凡爾無法接受這樣的諸神意旨。
所以他希望,米諾拉·多瑪,就這麽一直沉睡下去,不死最好。那意味著他的生命沒有威脅。而羅恩,呵,在他選擇給少女的左脖頸弄了個假紋身掩飾了紋身變異真相時,他注定從此生命飽受威脅。而他的信仰之力的損失,會讓他在位面戰場開啟後墜入地獄吧……他完全不想因為少女變得這麽慘!
見羅恩久未對女兒釋放光系魔法讓其蘇醒,雅各夫人不由看了眼表情意味不明的凡爾,然後說,“我女兒的幸運數字是7。有7的話,發生任何災難,我的女兒都可以毫無損傷。”她列舉了女兒出生日七時整遭遇了地下世界生物的襲擊,七歲那年鎮上郵局突然爆炸,十七歲生日那年的宴會偷襲。她還要列舉更多的事實證明。
“我知道了,雅各夫人。”羅恩出聲,他走到床邊,俯視少女乾淨的,安睡著的面容,開始吟唱九級神聖光系咒語。
他的身後,凡爾瞥了眼同樣在關注少女的費朗親王,惦量著他們曾經簽訂的各國同盟條約,還能不能為他帶來神之本源力量的增長。
西斯緊張地看著女兒。當看見女兒睫毛顫動,似有蘇醒跡象後,他臉上的凝重之色松了一點。然後他沒有向眾人打招呼,轉身出了房間。
房間外,是上千米的大殿頂層。這裡有不少的窗戶。而每扇窗戶前都有著金德曼家族的騎士在守衛。
大廳中間,盤坐著的是那些堅持沒有叛亂的族人們。是他現在僅剩的族人。當他們看見羅恩公爵歸來,便都面容嚴肅的齊齊念叨起家族箴言——一切為了金色的榮耀!
曾經,西斯和女兒多瑪一樣認為,這樣的家族箴言的存在,是為了守護王權的金色權杖,榮耀金德曼家族。直到曾爺爺向他打開了米諾拉姓氏的密卷,才知道,原來家族在守護的是什麽……
金色的血液。
神之血液。
它讓人類遠離永生的黑暗。
密卷記載。
在遠古時期,
是他們的祖先米諾拉·德曼,一個巫醫,召喚了擁有金色的血液的後代誕生,讓渺小的人類堅定意志,在對抗各種強大的物種時,拒絕了黑暗裡的永生的誘惑。即使流盡最後一滴金色的血液,人類,普通人類,覺醒了力量的人類,都終將成為強大的人類!擁有物種的自主權!“族長……”現在變成情報收集員的修刃騎士長走到西斯身旁,欲言又止。
西斯眼望窗外的遠方,那裡,黑夜降臨。不知道又要誕生多少黑暗生物。
“我沒有關系。修刃,你說吧。”西斯盡力保持著語氣的沉穩。這77天,他過得比從前的五百多年還要漫長的感覺。
“恐怕國王那邊就要出事了。隆裡魔導士放在這裡的精神力指引燈……熄滅了……我們需要讓費朗親王知道嗎?”修刃騎士長面現悲色的請示。
西斯撫了撫最近被死亡訊息刺得麻木了的胸口,想了想,說:“也許他早已知道。所以才堅持在這裡守候。這裡,是他堅守的希望。”
“那需要我們再派出族人去抵抗王后的家族,守護國王嗎?”修刃再次請示。他的眼底閃過復仇之火!誰也沒料到,血誓之災的席卷,竟讓最應該支持國王的王后率領家族叛變了!克芙絲家族一夜之間,圍困了國王及卡黛公主!當晚沒有如約前往王殿的費朗親王幸免於難。國王他們被迫躲入了卡黛公主的魔法塔實驗之地。暫時安全。然後,克芙絲家族又最先朝金德曼家族的人下手!他們至少有五十名覺醒了力量的族人被王后的家族暗殺!王后的行動,導致了更多的其他家族獵殺金德曼家族的人前往神殿邀功。如果沒有羅恩公爵的力量庇護,也許多瑪小姐醒來的那一刻,再也不見一個族人的存在。
“不用了。我的女兒即將蘇醒。不要再讓族人去做無謂的犧牲。我們的家族還需要留下薪火傳承者。每個姓氏,每一支遠古的血脈,都必須要有一個留下。”西斯發出了族長指令。修刃騎士長面色一凜,斂去復仇之火。他立正,行胸禮後離開。
“豪斯!”西斯朝偎在大廳角落裡,面容已被黑色胡須淹沒的男人喊道。
豪斯睜眼,宿醉後的他,雙眼通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也加入了黑暗裡的永生隊伍。
“你需要振作一點!”西斯大步上前,走到男人前方蹲下,和他對視。
豪斯閉眼,再睜開眼時,褐色的眼睛裡已隱有濕意。他的封地,那塊土地上的所有血親,當他在前方奮力作戰時,回轉身卻發現他拚命守護的所有,盡皆被突然出現的暴民洗劫了所有!他的妻子當場自盡。五個孩子,被綁在瘋牛上、活埋在土裡、焚燒在絞刑架上!最小的兩個女孩兒則被摘掉頭顱,換上了稻草腦袋,裝扮成了稻草人!一個沒有獲得神明救贖!全被薩克大陸排名第四的沃明國的邊境暴民滅絕!只因他的封地在東區邊境,緊鄰沃明國北境嗎?或許還因為他是金德曼家族族長最信任的副手!還因為他是最早前往黑暗之地諾克鎮迎接少女回歸家族的騎士團團長!
想到這裡的豪斯猛然推開了族長,踉蹌起身,又自顧尋了個角落坐躺下去。閉上了雙眼。不想再看人類沒有希望的未來。他的忠誠信仰已經倒塌!支撐他在這裡的力量是焚盡一切的復仇之火。
“西斯,他還需要時間。”公爵夫人溫莎公主走了過來。她的懷裡抱著米諾拉家最小的男孩兒。一個被母親遺棄的情人之子。西斯不怎麽喜歡這個男孩兒。在這個世界,被母親遺棄的孩子,意為諸神拋棄的孩子。
溫莎公主卻對這個孩子視如已出。也許是因為他從出生後,就被抱到了她的身前。然後他的母親芭拉夫人,那個善舞的宴會皇后就跑掉了。據說帶走她的是一個自由騎手。
“萊修和希美去哪了?”西斯假裝沒有看見那個男孩兒伸出小手似要他的擁抱。
“可能去了神殿底層,荻琳夫人那裡。荻琳夫人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驅趕走他們內心的懼怕。”公爵夫人說著,將懷中的男孩兒遞給了走上前的女仆。
然後她遲疑了一下說道:“西斯,留在諾克鎮的風狄有沒有傳來消息?”
“他是藍狩星者。沒有消息應該就是沒有危險。”西斯馬上回答。其實他也有點擔心當初願意留在小鎮,照顧那些突然陷入昏迷的小鎮居民們的少年的安危。
公爵夫人點點頭。然後她想到納斯國的處境,不由說道:“等多瑪蘇醒後,我可以回納斯國看看嗎?我很擔心他們還對我隱瞞了什麽。”他們指的是納斯國王室裡的其他有血緣牽系的親人。溫莎公主的父母已去世。
西斯愣了愣,然後說:“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可以。”說完,他轉身。他不想再繼續話題。一直以來,他和溫莎公主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總是分岐不小。
西斯沒有看到,當他轉身後,向來性格溫和的公爵夫人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這個男人,這個她嫁的男人,在出事後,從來沒有問過她有沒有對誰立過血誓……
其實她誤會了。西斯以為王室中人,尤其是外嫁的,有魔法師天賦的公主,不可能對誰立下血誓。並不是他不關心她的安危。
可公爵夫人偏偏在這會兒計較起這些心思。
或許是付出太多,卻沒有得到應有的男人的回應,讓她開始有了計較。
多瑪從來不知道無盡的黑暗原來那麽可怕。當她被強大的精神力力量衝擊到靈魂時,她感覺自己就墜入了黑暗裡。不見一絲光明。直到她感應著力量波動,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將兩個靈魂體強行擠入了可以提煉純淨元素水的神秘空間裡。才見到了一絲金色的微芒。然後她第一次終於看清了神秘空間裡虛無的世界的中心,居然有一滴小小的金色血液!就像她被神器劃破皮膚後,血液裡流淌的那種金色粉沫狀的東西。
她感覺自己縮在一角,默默觀察那滴金色的血液時,它竟然有變大!而她完全不知道它是為什麽變大了一圈。另外,她體內的兩個靈魂體,沒有黑暗元素的那個,一直有想吞下金色血液的。被她自控住了。她擔心被爆了靈魂體。然後她就一直在裡面安靜待著。沒有被精神力力量衝擊掉有黑暗元素的靈魂體。
後來,她又感覺到一股力量的波動。緊接著!她驚懼的發現她凝聚在空間裡的力量似被人抽取般快速的失去!她大驚之下無能為力。本來,她以為是那滴金色血液有古怪!但在她即將被抽空所有力量時,第一塊神匙碎片閃耀著金芒飛進了神秘空間裡!它給她帶來了無窮的,充沛的力量!
一下子,多瑪都不敢相信,她的魔法等級似乎衝破了八級,到達了九級魔導士的等級!而那滴奇怪的金色血液,又大了一圈……
然後,她像被什麽力量牽引著,離開了神秘空間,再次進入黑暗裡。當她再有意識時,她看見白亮的世界裡出現了一張冷俊男人的面容。
“羅恩……”她聽見了自己的虛弱的聲音。
想眨眼。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眨眼。但她看見了母親的臉出現在羅恩的旁邊。
“我的女兒……你終於蘇醒了。”她聽到母親這樣說。然後,一張她不想看見的男人的臉也擠了過來。是凡爾。
他深金銅色的眼眸裡表現出的情緒和她一樣。 並不想看見她。
“風狄呢?”她問。
這時,費朗親王的臉出現了,他回答了她,“他留在了諾克鎮。”羅恩的臉向後退。父親的面容出現了。
這是說她現在不在諾克鎮了?
多瑪想坐起身,馬上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然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多瑪看不懂。她想她應該先恢復身體的健康。否則光有充沛的精神力也不能讓她行動自如。
是的。少女感覺到自己體內充斥著幾欲將她爆體的精神力!
這是第一塊神匙碎片的力量被她吸收了的原因?
這麽想的少女再次閉上了眼睛。她需要恢復體力,冥想時用精神力梳理她身體裡的每一條筋絡。
如果真的是九級魔導士的實力,是不是可以用精神力直接重塑她身體的強韌度了呢?
黑夜漫長。當黎明來臨時,多瑪在眾人的期待中再次睜開了雙眼。
她坐起身,在母親的攙扶下掀被下床。她想尋找下洗浴間後再和表情奇怪的大家說話。事實上,她覺得自己身上有股餿味兒。因為少女沉睡中一直高熱,又有她的魔寵和仆人的警示,大家一致意見放棄少女的衛生打理。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沒有找到洗浴間,多瑪放棄了。開口說話。反正大家似乎不在意她的禮儀問題和散發的怪味兒。
她的母親因為她的問話,忽然雙目流下了淚水。嚇住她了。
“大家是覺得我會死嗎,呵呵,呵呵。”有點斷篇的少女感覺好尷尬!除了母親突如其來的眼淚外,父親,費朗,羅恩,凡爾,他們每個人的眼神裡都是難懂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