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抬頭看著鄭英奇,半晌後才說:
“我……是不是被淘汰了?”
一邊的陳喜娃呆了呆,他其實想到了這個可能,要不然鄭英奇怎麽突然會跟他們說這些都是演戲、是假的,但他一直不願去面對,但當被劉勇說破以後,他終於忍不住了,一臉絕望的問:
“為什麽?”
鄭英奇歎了口氣,剛想說話,卻見袁朗上前,拍了拍鄭英奇的肩膀,說:“我和他們說吧,你先出去。”
袁朗早就發現了,鄭英奇演戲的時候,能完美的投入到角色中,將暴君扮演的非常的好,可他卸下面具直面受訓兵的時候,會非常的自責——和齊桓一樣,心裡總有種負罪感。
鄭英奇點頭,出了帳篷,在外面望著圓圓的月亮,思緒萬千。
從明天開始,真正的重頭戲就要開始了,不知道伍六一他們,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半晌後,劉勇和陳喜娃情緒低落的走了出來,看到鄭英奇後,也沒做停留,徑直從鄭英奇身旁離開。
鄭英奇苦笑,縱然是說清楚了,但誰又能輕易接受的了啊……
“想什麽呢?”袁朗走了出來,學著鄭英奇的樣子故意歎了口氣,鄭英奇不理會袁朗的調侃,而是認真的問:“隊長,你說從明天開始,他們會不會想殺了我?”
袁朗呵了一聲,說:“放心,從明天開始,他們連憤恨的氣力都不會有的。”
……
瓦斯彈的起床號將菜鳥們喚醒,極快的洗漱後就是列隊,但這一次,周圍卻停著幾輛啟動好的軍卡,菜鳥們想:
今天是什麽節目?
就在菜鳥們的疑惑中,鄭英奇慢悠悠的入場,早就習慣的那種帶著調侃、吊兒郎當的語調響起:“玩了一個半月,你們是不是認為特種部隊的訓練不過如此?別否認啊,我知道你們都是這麽想的——嘖嘖,整整四十五天的時間,你們居然才走掉了幾個人而已,你們肯定是這麽想的!”
隊列中,所有人都升起不詳的預感,就像鄭英奇說的,這段時間的訓練,和他們預想中難度確實差了很多,就老A的集訓隊員來說,訓練強度遠沒有在老A基地的那十天高,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了!
“恭喜你們啊,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因為在幾個小時以後,你們就會體驗到什麽叫地獄!提前跟你們說明,免得到時候你們會覺得殘酷——接下來的訓練,將啟動地獄模式,會完全模擬戰場化訓練!”
“什麽叫模擬戰場化呢?”
鄭英奇“邪魅”一笑,“前面幾個菜鳥跑著,後面子彈嗖嗖嗖的追著,爆炸轟轟轟的在周圍響著,要是有傻鳥一不注意,嘖嘖,子彈就咬上來了,運氣好點,負傷,運氣不好,那就挺屍——不是演習中的挺屍,是嗝屁,是完蛋,用官方的說法,就叫陣亡!”
“知道為什麽會推遲這麽長時間嗎?因為我們一直在跟上級部門溝通,一直在申請死亡名額,費了老大的勁,才申請到4個名額。”
集訓兵們不敢置信的望著在那表演的鄭英奇,死亡名額?怎麽可能?
“注意,這不是玩笑!所以,趁著訓練還沒開始,想退出的就退出吧——給你們五分鍾時間考慮,五分鍾後,所有人過來寫遺書,我不敢保證模擬戰場化訓練時候會不會出意外,所以提前把遺書寫好!免得在訓練中除了意外連一份留念都沒留給家裡!”
這還是忽悠人吧?
高城心想著,但卻不敢肯定了。因為有些東西作不得假,模擬戰場化訓練展開,實彈是無法作假的,更何況鄭英奇能做主訓教官,肯定是因為他是從老獵人學校歸來的緣故,而獵人學校,是以殘酷和死亡率出名的!
五分鍾一過,卻沒人選擇退出,鄭英奇嘖嘖稱奇的說:“你們的勇敢真是出乎我的想象,那麽,都過來寫遺書吧——可以隨時退出的,而且,教官組也會根據你們的表現,主動進行淘汰!上前寫遺書,寫完遺書我帶你們去醫院體檢,身體不合格的就走運了,不用直面死亡了。”
“身體條件好的,那就對不起了,死亡的陰影,將在接下來的訓練中,時刻籠罩著你們,除非你們選擇滾蛋!”
老鳥們將信紙一份份的發給菜鳥,拿著信紙的菜鳥,看著空白的紙張,卻不知道這遺書該怎麽寫。
氣氛,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倒是寫啊,我給你們預約的第一班體檢,去晚了可就趕不上趟了,都愣著幹嘛?快點!給你們15分鍾啊!”
鄭英奇繞著菜鳥們來回轉悠,嘴裡不斷催促著。
吳哲看著入戲的鄭英奇,心裡嘀咕:這陣勢……換我,我也得信呐!
菜鳥中,秦鋒看著手中的筆和紙,嘀咕著說:
“沒嚴重到寫遺書的地步吧?按理說……不可能出現這麽凶險的訓練……鎮定,要鎮定,一定是暴君這混蛋玩意故意的,對,一定是他故意施加壓力。”
“喂,菜鳥91號,你嘀咕啥呢?跟我說說啊……是不是尋思怎麽寫遺書?教教我啊!”鴕鳥鄧振華拿筆捅了捅秦鋒,秦鋒沒好氣的回身說:
“遺書還得我教啊?傘兵不是無所不能嗎?”
鴕鳥哼哼的說:“傘兵就應該天生會寫遺書啊?”
看到兩人交頭接耳的一幕,鄭英奇並沒有喝罵,而是一反常態隻催促了一聲:“別在那嘀嘀咕咕了,快點寫。”
秦鋒對鄭英奇這變化極為敏感,心中驚疑起來:
暴君的態度不對啊……難不成接下來的訓練,真的危險重重?
不止是秦鋒,所有菜鳥都從鄭英奇沒有按例處罰的表態中察覺到了不對,高城悄悄打量一眾教官,發現教官們的臉上都沒帶固有的“凶狠”,反而用一種同情的目光不斷掃視著他們。
同情?
高城回味著這種眼神,心想:真的很危險嗎?
終於,有菜鳥下筆了,在紙上沙沙的寫著,越寫,似乎是訣別般,越發的凝重……
有人邁步走進了坐地上寫遺書的菜鳥群中,來自狼牙的菜鳥抬頭一看,竟然是老高。
老高走到沙沙寫字的耿繼輝跟前,蹲下,伸手擋住了信紙,低沉的說:“你退出吧。”
“報告,為什麽?”耿繼輝站起來詢問。
“我不想有意外發生在你身上,”老高歎了口氣:“你爸只有你這麽一個兒子,如果你出意外,我還有什麽臉下去見你爸?”
“報告,他們很多人都是獨生子!”耿繼輝梗著脖子說:“我和他們沒有不同!”
老高不說話,虎眼就這麽看著耿繼輝,耿繼輝對視著老高,沒有絲毫的退讓,半晌,老高像是敗退了一樣,松開手,蕭瑟的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遠處,有人迎上了老高,警告的聲音越拉越長卻清晰地傳到了書寫的菜鳥們耳中:
“高中隊,這樣干涉受訓兵選擇的事,我希望沒有下一次!”
菜鳥們頓了頓,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書寫著。
半晌後,陳國濤站了起來:“報告,我寫完了!”
“裝進信封,寫上你的名字、原單位,許三多,收信。”鄭英奇支使著“禦用狗腿子”許三多上前收信,心裡卻暗歎,陳國濤啊,可惜了啊……
受陳國濤的影響,菜鳥們強迫自己下筆,很快就相繼寫完了遺書,被許三多收了起來,昨晚練了一晚上神色的許三多,在面對幾個老戰友的時候,表現的非常合格,鄭英奇都忍不住想給這家夥鼓掌——
誰說老實人不會騙人?瞅瞅許三多,演得就不錯嘛!
……
三輛軍卡和幾輛吉普組成的車隊在蒙亮的路上疾馳。
一輛吉普中,灰狼有些不能理解的問:“小鄭,幹嘛一定要搞個體檢?還專門打報告向上級要求規格?”
“接下來的訓練挑戰人體極限,沒有堅實的身體,根本無法接受,咱們得為受訓戰士的身體負責,老班長,總不能叫咱們的兵,為國服役後,落下一聲的病根子吧?以前咱們沒那條件,愧對了好多前輩,現在啊,咱們哪怕是省點經費,也不能讓咱們的兵將來身體上出問題。”鄭英奇解釋。
這一點也是受獵人學校專門的醫療所的影響,獵人學校的訓練是極為的殘酷,但在保障上做的非常好。
“這小子說的對,”一旁的老高讚同道:“灰狼,咱們培養一個合格的特戰不容易,防微杜漸非常有道理——別看我,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咱們大隊長說的。”
說完,老高轉頭跟鄭英奇說:“你小子牌面大啊,以前我們搞訓練,哪整來過這麽豪華的陣容啊,你倒好,直接整來了兩個中校軍醫帶領的醫療組,希望結果出來以後,別讓我失望。”
鄭英奇笑著說:“高中隊,你就放心吧,咱們共和國的軍人,什麽時候讓自己人失望過?”
軍卡內,菜鳥們慢慢從沉重中恢復過來,史大凡朝跟前的伍六一說:“兄弟,你說這是不是唬咱們呢?我覺得,沒那麽嚴重吧?”
伍六一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感覺應該是真的吧……”
“感覺?感覺說得準嗎?”鴕鳥插話,他原想著應該有人附和自己,但說完後愣是沒等到附和聲,轉頭一看,得,所有人又沉默著。
莊焱從沉重中回過神來,看到陳喜娃一臉的沉重後,悄悄的說:“喜娃,放松些,沒想象中的那麽嚴重,我就不信整個訓練,還真能出現死傷!”
陳喜娃強笑著,半晌後才說:“我……我也不信。”
但他心裡在哭,我是不信,可你們這次肯定得信了……
車隊在醫院上班的時候準時抵達,早就做好了準備的體檢中心,開始為眾多的菜鳥做全套細致的檢查,規格都趕得上參軍時候的體檢了,開了綠色通道的情況下,在體檢結束後沒多久,每個菜鳥詳細的體檢報告就出來了。
“戰士們的身體都沒問題。”體檢中心的主任將厚厚的一疊檢查資料交給了袁朗,袁朗剛想說話,鄭英奇就插嘴問:
“首長,確定嗎?我們要求的某些不易檢查的病症呢?像強直性脊柱炎之類的?”
“都檢查了,上級部門專門打的招呼,我們能馬虎嗎?你放心好了!”主任雖然不滿鄭英奇的插話,但還是看在袁朗這個年輕中校的面子上,耐心的替鄭英奇解釋。
袁朗隨即和主任客套感謝起來,鄭英奇卻納悶:
怎麽回事?陳國濤的病怎麽就沒檢查出來?奶奶的腿!一群庸醫!
袁朗當然才不到鄭英奇的想法,從體檢中心出來後,他笑著說:“現在放心了吧?放心的話,咱們的地獄模式,可就開啟了。”
鄭英奇強笑著說:“嗯,我放心了。”
【王八蛋!庸醫!庸醫!】
他心裡卻咒罵著體檢中心,憤慨非常。
車隊離開了旋即離開醫院,又殺回了作訓營地——到中午時分,車隊在山腳十多公裡的地方停了下來,老鳥們殺氣騰騰的將所有的菜鳥從軍卡上驅趕了下來:
“地獄模式正式開啟了——希望你們能及時製止自己的愚蠢,盡快的脫離苦海,因為接下來,我會讓你們後悔來到這地,後悔自己傻乎乎的做著成為兵王的美夢!”
鄭英奇拿著擴音器,咆哮著喊:“我會在飯堂等著你們!超過預定的時間,你們所有人就替我省下今天中午的這頓飯吧!現在,往營地飯堂——跑!”
將近20公裡,還特麽連早飯都沒給吃!
菜鳥們心中咒罵著,向著營地方向邁腿跑了起來。
而教官們,卻瀟灑的坐車開溜,隻留下揚起的灰塵,隱約間還能聽到老鳥肆意的嘲笑:“油門踩大些,多揚些灰,讓這些小菜鳥吃個飽!”
等車隊沒了蹤跡,鴕鳥破口大罵:
“該死的老鳥,一群喪盡天良的混蛋玩意!”
“省著點氣力,得快些跑,完了肯定沒飯吃。”陳國濤好心的勸著鴕鳥,高城邊跑邊說:“你自己省力氣吧,這家夥體檢完,可是從人護士嘴裡騙了些吃的,這會有力氣。”
“唉唉,28號,你可別瞎說,這種事怎麽能叫騙?明明是護士看我長得帥。”鴕鳥自戀的辯解,菜鳥們大笑起來,心中的陰鬱一掃而空。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時候營地內,“豐盛”的大餐正在等著他們呢!
車隊飛馳的回到營地,鄭英奇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朝忙碌的吳哲大喊:“吳哲,準備的怎麽樣了?”
“馬上就好!”
鄭英奇猶不放心的問:“沒問題吧?從外面看不出來吧?”
“放心好了,我已經做過一次檢驗爆炸了,沒問題的!”
雖然聽到吳哲這麽肯定的回答, 但鄭英奇還是不放心,索性跑過去檢查了起來,隱藏的坑洞、道具都檢查了一通後,又檢查了一次放置的“炸藥”,邊檢查邊說:“讓咱們隊長再確認下,可不敢弄錯了。”
吳哲苦笑:“我辦事你就這麽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而是這關系著咱們戰士的生命安全,不敢疏忽——萬一你馬虎下,放成真的了呢?那可就是兩條命!可就成謀殺了!”鄭英奇嚴肅的說。
“去去去,童言無忌,大風吹過。”吳哲呸了起來,但還是把袁朗找了過來,讓袁朗進行第四遍的核檢。
袁朗不敢疏忽的檢查了一遍後,拍了拍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鄭英奇,接下來可就是你的舞台了,演不砸吧?”
“演不砸!放心好了!”鄭英奇信心滿滿的說。
他仿佛看到了菜鳥們震驚、驚駭欲絕的樣子,心道:
“希望你們挺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