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大發慈悲,放你一條生路你不走,你卻非要自取死路!”
司馬炎顯露鬼仙之軀,魂體繚繞的純陽之氣突地膨脹,將他周身籠罩在道道紫霞當中,雖然還是魂體,但其面目徐徐如生,卻是一個中年男子的形象。
他身披黃袍,頭戴玉冠,周身有九道純陽龍氣繞延,看上去渾然不像是鬼物,而宛若天降神靈,威嚴神聖。
幽冥鬼物乃是天生玄陰,故而極難突破純陽,成就陽神。司馬炎生前便是距離元神只差一線的大修士,突破元神未成身死後,神魂墮落純陽境界,竟然又能突破鬼物天生的界限,歸複純陽。
隻以修為來說,此人絕對是元神之下當今世上最頂尖的強者之一!
錢晨唏噓道:“可憐,可憐……”
“朕覺得,你應該可憐一下你自己才是!”司馬炎冷笑道:“朕沒有閉死關,衝擊元神,爾等的一切圖謀便成了笑話!”
“爾等應該想不到,此次五位陽神之中,卻是以朕為尊吧!朕一人在此,便足以匹敵兩位陽神……”
“沒錯,我是沒有想到!”錢晨沒有提起自己以樓觀道望氣之術查看祭神台的時候,司馬炎的氣運就像黑夜裡的一把火一樣顯眼。
他只是感慨道:“原本按照我的估計,你衝擊元神未成,又有嵇康《廣陵止息》留下的舊傷,本不應該陽神圓滿,成就純陽才是!鬼物要過純陽一關分外艱難,一般都是衝擊元神之時,一同成就!所以我才推斷你要閉死關,借助祭神台之能,先赦封為神,純陽圓滿的同時借助眾生願力衝擊元神……”
“我說可憐,是覺得南晉如今的天子確實可憐!”
“他登基以來,不說英明神武,卻也是兢兢業業,南晉的國力本不應至如此地步。沒想到,是被你這蠹蟲奪取了國運……”
錢晨指著司馬炎的鼻子罵道:“人間有修長生者,不走正道,貪圖子孫氣運福報,盜取後代的陽壽,損耗陰德,自稱修子孫。沒想到堂堂南晉武帝,卻也是如此邪徒。”
“龍氣純陽,你本是南晉開國之祖,借助宗廟諡號,若是不擇手段竭澤而漁,可以奪取兩到三條龍氣。”
“金陵龍脈又被前代諸葛武侯封印於此地,借助七星燈陣,又能奪取三條龍氣……這還不夠,你如今九龍圓滿,身系九條龍脈,以鬼物之軀突破純陽,幾可比擬屍解仙。”
“是因為你把如今的皇帝,也當成了人樁,借助他來奪取南晉的國運龍氣!”
“難怪當今的天子體弱多病,縱然勵精圖治,也隻落得眾叛親離,世家背離的下場……因為諸多世家已經察覺到了自身族運的流失,並懷疑到了是與其同氣連枝,纏繞甚深的南晉國運出了問題!”
“九條龍氣……”錢晨冷笑:“助你突破元神是夠了!但如此榨取之下,你施展的禁法一旦崩潰,一旦龍氣反噬,戳破表面的平靜,天災人禍連綿不絕,整個中土南方要死多少人!”
錢晨說著,一邊以望氣之術,觀望了一下被七星燈映照的金陵龍脈。
只見一條紫氣三千丈的龍脈之氣,盤踞於眾生願力氣運之上,卻盡顯疲態,龍首低垂,全無昂揚之氣,本是盛年的國運,竟衰微至此。
他倒吸一口涼氣,寒聲道:“只剩下三百年國運!”
“司馬炎,你夠狠!”
此時司馬炎才緩緩開口道:“原來是正道中人!”
他眼中精光一閃,
冷笑道:“那一手天魔化血神刀,大毀滅魔道,誰敢相信是你正道?”錢晨不置可否,司馬炎目光深邃,頭上的玉帶冠珠簾微微顫抖,負手道:“大晉是朕的國家,若我司馬家再無元神,難道朕要坐視大晉落入爾等世家手中?王導、謝安,用心不軌,已成心腹之患……”
“借大晉國運助朕突破元神,往後自然有彌補之法,屆時有朕支撐,縱然天災人禍有一時之患,卻是大興前兆!”
“至於皇帝……”司馬炎神色微微動容,言語之間也並不直呼皇帝的姓名,視如後輩,而是尊重以皇帝敬之,他微微歎息道:“他為我司馬家而犧牲,待我突破元神之際,天機揭露,他也必然油盡燈枯而死,如此朕當照拂於他的後裔。”
“未來的天子,還會從他那一脈產生,屆時九泉之下,他也可笑見列祖列宗,名列宗廟之上!”
司馬炎感慨過後,卻是冷笑著看著錢晨道:“而爾等口口聲聲,為蒼生天下,還不是包藏禍心,欲以漢代晉!”
錢晨抬頭看向頭頂的七顆星鬥,歎息道:“諸葛武侯堂堂正正布置的七星燈祭,以自身性命為祭,匯聚殘余的仙漢余氣,借助金陵龍脈,欲延續仙漢一世氣運。其人無愧蒼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而你這等倒行逆施,以一國之運,竊眾生之機,不惜犧牲南晉國運隻為你一家一姓的延續,隻為一人成道的小人。有何面目與仙漢丞相相比?”
司馬炎獰笑道:“諸葛武侯又如何?機關算盡,還不是為我等做嫁衣!”
“他選中的人無非是那劉裕,我司馬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勾結魔道,便是為了魔化這七星燈祭!只要將劉裕血祭,便可借助魔法,奪取他身上的仙漢氣運,延續我大晉的國運。屆時就算我不能成就元神,也可彌補損耗,甚至助我大晉更進一步……”
司馬炎說話之間,張開右掌,七顆璀璨的星辰,從他的掌心上驀然浮起。
星辰之間排斥、吸引,相互追逐,最終移形換位,凝出了一個猶如鬥杓的形狀。
北鬥七星,禳星延命!
“司生司殺,養物濟人之都會也。凡諸有情之人,既稟天地之氣,陰陽之令,為男為女,可壽可夭,皆出其北鬥之星命也。”——《太上玄靈北鬥本命長生妙經》
那七顆星辰,鬥柄直指錢晨。
頭頂的星光顫動,七座石台之上的燭火顫抖,一股冥冥之間從九天降下的浩然氣息,隻往與錢晨性命相連的那顆命星而去。
北鬥垂落的氣息,猶如一柄神劍,直削錢晨的命數壽元。
司馬炎拖延許久,終於完成了這道逆天的法術,一旦星光落下,就算是陽神之尊也要命數敗亡,壽元、氣運、福祿皆要被這七點星光奪取,轉移到其中一盞油燈之中。
如此燈滅人亡,燈不滅,則為祭品!
司馬炎仰天大笑道:“我在等七星燈陣的法術發動,而你又在等什麽?”
…………
洞天之外,中土建康城中,皇帝在書房裡連連咳嗽,旁邊的太監連忙迎上去道:“陛下,早些歇著吧!千萬保重龍體!”
皇帝微微抬頭,臉色蒼白中帶著一絲病態的殷紅,微微搖頭道:“朕時日不多了!”
“隻念及先祖那邊……咳咳!不知是否成事!這畢竟是逆天之舉啊!”
皇帝微微苦笑:“如此倒行逆施……朕不配美諡!”
老太監帶著哭腔道:“陛下,此非陛下之過。若非武帝苦苦逼迫,所行所為非陛下本心……”皇帝抬抬手,止住了他後面的話。
他在書房之中微微抬頭,凝視著外面的夜空,這時,星空之中的無量星力,豁然匯聚於北鬥七星上。七現二隱,星光連成直線,勾連起北鬥七星,最後星鬥動搖之間,一道光芒如劍一般,朝著下方墜落而去!
那道神光,帶著削落氣運的偉力,往冥冥之處落去,沒入鍾山之中。
皇帝注視著這一幕,微微張口,顫聲道:“只因先主丁寧後,星落秋風五丈原!諸葛武侯削落吳魏國運,重聚仙漢余氣,尚且要以身為祭,身隕五丈原。先祖動用七星燈祭,削落別人氣運,奪取仙漢余氣,對大晉是福是禍,又有誰能說清?”
皇帝沉默許久,對身旁的太監道:“發朕旨意,將玉泉山及建康城周圍數郡的皇莊,擇其豐美者,賜予十六公主!”
“咳咳咳!”皇帝剛剛下旨,便劇烈的咳嗽數聲,他攤開掩著嘴的袖子,上面一灘鮮血觸目驚心,皇帝立足不穩,幾欲癱倒,周圍的侍從皆慌亂了起來。
老太監慌忙上前攙扶,叫道:“喚太醫!喚太醫來!”
皇帝冷靜抬手道:“不用了!此乃天數,朕獲罪於天……天數有易,神器反噬,只求我大晉、司馬家皆平安能度過此劫!”
…………
星光悠遠而蒼涼,一點神光,往冥冥之中的命數落去。
錢晨的望氣之術,看到那一點星光,猶如天地法則所鑄的利劍一般,直往自己頭頂的氣運靈雲之上削來。一旦削落,莫說氣運會跌落谷地,就連頭頂肩頭,福祿壽元的三把火,也要被石台之上的一盞青燈奪取。
屆時,生殺皆操之人手,只怕連反抗之力都無。
面對如此危急,錢晨嘴角卻勾勒一道神秘的弧度,他依舊站立在那裡,任由星光落在自己頭頂,氣運靈雲被一劍削去,赫然動搖!
此時,北鬥搖落的星光,直直撞上了錢晨神魂之中的道塵珠!
站在開陽石台之上的司馬炎,看到自己身前的青燈驟然飄搖起來,猶如風中殘燭,只有一線之光。他眼前一黑,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座大山一般,自身熾烈沸騰得氣運陡然散去了三分,身周環繞的純陽龍氣都潰散了兩道!
“我在等你自己撞上來!”錢晨伸手一指,穩住了頭頂的氣運靈雲。
司馬炎面色慘變,哀嚎道:“你有靈寶鎮壓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