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橫絕當空,猶如幕牆的石嶺面前,各大道統殘存的高手默默看向那一口三丈高,兩丈寬的青石古洞。
石洞深處,青銅人面鉞依舊被供奉在祭台之上,流淌血色的神曦,神異不絕。
但戰場的諸多元神,再無一人有覬覦之心。
方才那尊玄蛇凶獸,實在是可怕至極,最靠近石洞直面此凶的玉京山,龍族,只是被玄蛇一掃尾波及,便有近半的修士被打成血雨。
若非元神真仙及時出手,牽製住玄蛇,給了剩下的人逃離的機會。
只怕兩大道統元神之下都要全軍覆沒於此!
這般可怕的凶獸,在妖族已經被打壓下去數萬年的地仙界,著實凶殘的不可思議。
駕驅那一尊恐怖生物頭骨的北疆妖部,全程都在一旁看熱鬧。
看到玄蛇凶獸現身之時,倒也有幾個晚輩比較激動,但很快就被族中老成之輩阻止。
這些眼力陰毒的老怪物,早就看出玄蛇靈智沉淪大半,嗜血殘暴,本性更接近於獸,只怕不會認什麽妖族同道。
如今見到人族龍族兩大道統吃癟,倒也不吝於嘲笑。
“榮水玄蛇前輩乃是我族真正的上古大妖隕落之後,道果之中誕生的絕世凶妖。若非被大能鎮壓在此地,凶威十不存一,只怕你們龍族這些潑泥鰍,就不是現在這個結果了!”
一尊老窮奇盯著駕驅古城的龍族冷笑道。
幾尊陽神老龍怒目而視。
瞎眼老龍敖瞽猶如蒼老了十歲,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大半,拄著鳩杖顫顫巍巍的對龍王敖古道:“陛下,都是老奴有眼無珠,竟未能窺破此洞之中玄蛇的氣機,害得我族損失慘重……”
“瞽老言重了!”
敖古歎息道:“黑水玄蛇這等凶物,自上古便再無蹤跡,莫說是瞽老,便是我也沒想到會被鎮封於此地……”
龍王歎息一聲,倒是不曾推諉於人,顯出幾分皇者氣度來。
北疆妖部那青丘狐娘,凝視著方才顯出過神異的五色石壁,突然秀眉微顰,凝重道:“五色石,還有太古榮水之中的玄蛇凶獸……”
“根據我族記載,這尊玄蛇凶獸,似乎是昔年我妖族一尊道君隕落的道果之中誕生的凶物!”
窮奇部的老妖目中精芒一閃,道:“塗山雘,你所說的莫不是那猰貐大聖,昔年我妖族十聖之一!”
狐娘微微點頭道:“正是……”
老窮奇目中顯出一絲凶光:“昔年我妖族十聖,皆是道君之尊,曾在五色神庭倒行逆施之下,庇佑我妖族萬靈。可恨猰貐、九嬰、大風、封豨、修蛇等六位大聖,被帝堯請下媧皇至尊的符詔,命神將大羿所殺。”
“相柳、無支祁這剩余的兩位大聖,也在亂古之後,被人族大禹所弑!令我妖族痛失一臂……”
狐娘塗山雘遲疑道:“若是如此,只怕此地真和媧皇道統有關……昔年我族記載,藏匿在南荒之中的幾個古洞,我都在此地看到了幾個極像的存在。”
“若是如此,這萬神窟……只怕不是人族胡吹大氣!昔年媧皇至尊萬族共尊,為神道天帝,此地如真是媧皇遺跡,號稱萬神並不為過!”
窮奇臉色微凝,低聲道:“這麽說,驚動玄蛇並非是意外?”
塗山雘微微點頭:“萬窟之中,必有不遜於,乃至更勝於玄蛇的恐怖存在!”
…………
“若此地真如樓觀道錢道友所說,乃是媧皇道統留下的境地,我等自不可小覷……”
玉長生掃視過自家門下死傷慘重的一眾弟子,鐵青著臉沉聲道:“若是大家還這麽袖手旁觀,只怕後面幾洞,麻煩更大。”
“除非我等同心,祭出各家靈寶,一個個轟開這些洞穴!就算再有一二玄蛇之凶,也可翻手鎮壓!”
“哈哈哈……”
九幽道的天魔坦率笑道:“如此自是最好!”
“只可惜大家雖然聯手闖入歸墟,卻都是同床異夢之輩,若是聯起手來,只怕不用凶獸動手,我魔道便會第一個被爾等聯手鎮壓!”
“若論起來,我還是更相信北疆妖部一些,畢竟都是邪魔外道一流,有你們正道在,倒是不虞我等內部起火!”
說罷便裹起來黑風陰氣,與北疆妖部站在了一處。
血海道的魔頭也是一卷血河,天魔幡、血河、頭骨匯聚一處,儼然有聯手自保之意。
錢晨見狀也微微點頭,對身旁丹沉子和少清老道說:“我道門共尊三位道祖,同氣連枝,自然要站在一處!”
孫恩聞言也微微點頭,當即樓觀、兜率、少清、正一佔據一方。
靈珠、丹爐、木舟、黃庭各據一方,聯手升起一片清光籠罩的天境,護住道門各派門下的弟子。
其他稍小一些的道派,也駕驅自家靈寶,托庇於其下。
南晉謝玄祭起的《氏族志》見此,也隨之托庇到了道門之下。
而另一邊佛門的金缽寶塔也各自佔據一方,猶如雙樹,聯手升起一片淨土,庇佑其他零零散散的佛門道統。北魏的冰井台原本在道佛兩邊還有一些猶豫,看到南晉已經托庇道門,便不再猶豫,將冰井台落入了佛門淨土之中!
廣寒宮和北極大光明宮似乎早有默契,此時也匯聚一處……
龍族向來高傲,便是吃了如此一個大虧,也沒想著與人聯手。
倒是玉長生似乎聽那可能是徐福的神秘人說了幾句,竟然率領玉京山弟子與蓬萊的星艦並肩而立!
如此倒是引得錢晨多看了幾眼……
丹沉子和孫恩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才開口問錢晨道:“道友對著萬神窟了解甚深,不知這些洞窟,究竟是什麽跟腳,竟然藏有食麈玄蛇這等凶物!”
錢晨取出那副眾人已經注意很久的《萬神祭圖譜》,仔細看了看,感歎道:“其實我樓觀先輩對此地也頗有語焉不詳之處,論起對此地的了解,未必有很多!”
拿著造化鼎給的詳細地圖和攻略,錢晨感慨道:“就比如,方才那玄蛇洞,在地圖上也不過有一個兵主洞的名字罷了!”
“隻記載了此洞乃是南荒先民祭祀蚩尤兵主的祭祀洞,豈料其中居然有玄蛇潛藏……”
丹沉子笑盈盈道:“錢道友,同為太上道統,你我兩派向來是守望相助,我兜率宮一貫鼎力支持道友重立樓觀道統……嘿嘿!若是接下來還有什麽凶險亦或是好處,道友可要及時提醒啊!不會少了道友那份的……”
此刻錢晨掠過那栽著黃金樹的古洞,目光停留在一個低矮,宛若狗洞的黃泥洞上。
“此洞乃是南荒先民開鑿的陪葬洞,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收獲也當不錯,只是……”
“陪葬洞?”
看著那低矮的狗洞,丹沉子不禁搖頭道:“南荒先民葬法竟如此古怪,常聽聞南荒有崖棺洞葬,但這墓洞如此低矮,豈不是要人趴著把屍體送進去?”
錢晨點頭道:“沒錯,此洞為南荒盤瓠部的葬洞,此族以盤瓠為祖,故而尚犬,死後以白犬負其屍,著五色衣而去。”
“而白犬負屍便會自行在十萬大山之中尋找此洞,背屍而入,同葬穴中,為盤瓠部的秘葬之法!”
“這石洞乃是盤瓠一族的秘洞,唯有神犬才能找到,故而此族葬地一直不為人所知!”
“還真是狗洞!”
一位少清弟子失聲笑道:“以犬負屍為葬,這不是送肉給狗吃嗎?”
少清老道卻嚴肅道:“竟是盤瓠氏之後!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盤瓠。此神雖為犬身,實則血脈高貴,得高辛氏帝女為妻,亦是昔年五色神庭一尊名震諸天的大將!”
“盤瓠神將對人族忠心耿耿,其氏族雖流散蠻夷,卻亦是人族正統之一……”
“此神聲名太過古老,爾等如今不知,但有一事,便可讓此族留名萬古。”
“昔年五色神庭為了統治萬族,曾於萬族之中,拔耀十二尊有功於五色神庭的族類,以十二元辰賜之,便是那十二生肖。其中戌狗,便是盤瓠之功而得賜!”
“如此說來,此族跟腳卻是不凡!”
孫恩聞言,也只是負手淡淡道:“不類於一般被毛戴角的畜生!”
“盤瓠亦如大羿一般,都是出自媧皇道統的大神。五色神庭破滅後,其後人必遭大禍,不然也不會淪落為蠻夷,能得媧皇道統庇佑,在南荒繁衍生息,倒也在情理之中!”錢晨感慨起了五色神庭破滅後,那一眾遺族的命運。
而丹沉子已經在旁邊激動的搓起了手……
“如此傳承久遠,就算是破落戶,也當有三分家底才是!”
“這陪葬洞中只怕藏有不少寶物,都掏出來!錢道友你有前人傳下的秘圖在手,又望氣觀形,為我們選定此洞。這洞中的東西,便由你先選一半,另一半咱們按出力大小,另行瓜分!”
燕殊哭笑不得:“丹沉子前輩,盤瓠氏流落南荒,最後淪落到於蠻人無異,還能有什麽寶物?而且犬負而葬,隻著五色之衣,只怕也不會有多少陪葬品。盜人墳塋,終不是我等道門中人……“
“這倒不一定!”
錢晨搖頭道:“盤瓠氏織績木皮,染以草實,為五色衣!此衣便是一樁寶物,乃是盤瓠氏采桑青之木,染以五色靈草編制而成,桑青神木如今以極度罕見,我記得唯有空桑山還有幾株,此樹喂養靈蠶所得的天蠶吐絲,乃是最極品的法衣織物。”
“而這些窖藏數萬年的樹皮,若是拿去喂養靈蠶,只怕能養出真正的天蠶來!”
“就算不去喂養靈蠶,這些五色衣,如今也是地仙界極為少見的寶材……”
丹沉子猛然一錘掌心,讚歎道:“還是錢道友見多識廣,這五色衣竟然是以桑青樹皮製成,那就了不得了!五色靈草,應該也不是凡物,凡五色多通五行。五色草,似乎也是上古丹方之中幾味珍貴材料之一……”
“五色草織績桑青神木,此衣非但是寶材,似乎還可以入藥!”
錢晨聞言點頭稱是:“還可以煉丹哦!”
“而且,既然是十二元辰神獸戌狗之後,其馴養的白犬也應該不凡,當是一種靈獸!但凡靈獸遺骨,大多也可以……”
“也可以煉丹哦!”
錢晨在旁附和!
“再想想,盤瓠氏亦是上古遺族,血脈不凡……”
“可以煉丹哦!”
兩大太上道真仙說著說著,眼中冒光……
錢晨已經開始推算君臣輔佐, 衍化丹方了。
丹沉子興奮的也直拍身下的丹爐,和錢晨兩人一唱一和,頗有些狼狽為奸的味道。
倒是讓旁邊的正一天師孫恩和少清的元神真仙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聲提醒道:“兩位道友,我等畢竟是道門嫡傳,發掘一二前人用不上的遺物尚可,如此盜掘人遺骨,不是正道所為啊!”
“唉!”
丹沉子和錢晨異口同聲,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
倒不是真貪那兩根骨頭,主要是生為太上門下,看到什麽都想往丹爐裡扔扔試試的惡習,實在是改不掉的。
“等等,論起挖墳掘……哦!考古探墓,我這裡倒有幾個專業人士!”
這時候,錢晨才仿佛想起什麽,抬手招呼小魚三人道:“爾等過來!我等有一樁好處與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