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老魔放開周身黑霧,頓時無邊黑氣與這一片海天相接。
隨著猶如山崩的轟然之聲,響徹天際,幾位化神真人便看見黑霧化為潮汐,將他們一並圈如其中,目之所及,具是陰風慘淡,無數陰魂厲魄穿梭其中,宛若地獄的一幕。
守陽真人被突施辣手暗算的火發真人打成重傷,九宮乾坤大陣被破!
雲鶴真人看見幽泉老魔這般煊赫的聲勢,卻只是眉頭一皺,不屑道:“裝神弄鬼!”
隨即手中拂塵一掃,袖中飛出一道灰蒙蒙,猶如雲煙霧霾的雲氣來,那無邊黑霧於這雲氣一觸,便猶如冰雪消融一般迅速退去,退之不及,便連同裡面的魔頭一並煉化。
幽泉老魔暗暗心驚,他這護身的黑氣乃是魔道之中一門極為厲害的法術,喚作九陰腐仙氣,亦是九幽血海之中常常刮起的毒沙風暴的一重變化!
為血海之中汙穢腐爛而成的一種毒氣。
血海之中腐仙氣正體,或許真可以毒死真仙的不死元神,但幽泉老魔的這道神通並未得到血海道的真傳!
施展起來,也就只是一種腐爛神魂肉體,乃至讓諸般生靈腐朽的毒氣而已。
雖然遠遠達不到毒死元神的程度,但等閑元嬰修士沾一沾,也要命的神通。
可這般狠毒的魔道神通,遇著了那灰蒙蒙的雲氣,卻被輕易侵蝕了!那道雲氣又是什麽來歷?
錢晨運起目力,輕易看破了那黑霧的遮掩,窺見雲鶴真人這一手,心中登時也有些驚訝。
樓觀道在望氣之術上造詣不比其他,分辨元氣種類,亦是看家手段。
錢晨很輕易就看出這灰蒙蒙的雲氣宛若霧霾一般,但卻是由無數微不可查的毫光構成,那毫光都是地底元磁精煞和兩儀極元神光凝練所化。
地底元磁精煞便是錢晨修成元磁神光、神雷之際,從元磁地竅之中所采的煞氣!
而兩儀極元神光,卻是在地仙界南極北極兩處地方,所捕捉的一種異種罡氣,那罡氣乃是子午元磁天罡受兩極元磁之力影響,元氣高速流轉在罡風層中不斷磨去雜質,最後煉化的無形無質所成的異種罡氣,最為狠毒不過!
稍稍沾染便被銷魂蝕骨,縱是神金奇鐵也會被侵蝕。
這兩種罡煞之氣,凝練為一,所煉成的這道灰氣,只怕任何法器落入其中都會被輕易化去,只是一縷,便能消磨掉一座小山。
可以說是金行神光的弱化版本,當然,這般金煞凝聚而成的神通,也最被五色神光克制……
“若是要說九陰腐仙氣和極元神光哪個厲害,只怕還是九陰腐仙氣更高一籌!但地仙界哪有血海那般沉澱諸天所有汙穢孕育的奇毒,這一道九陰腐仙氣水的很,只怕是哪地仙界的毒物,逼迫其吐出毒氣,混合九真大澤那般腐爛滋生的瘴氣所煉!”
“比起什麽桃花瘴、侵骨瘴自是厲害許多,但比起血海之中那毒死仙人的九陰腐仙氣,自是差的太遠!“
“極元神光雖然也罕見,卻架不住地仙界乃是諸天之一,本源雄厚,南北兩極元磁匯聚之處,卻是能凝練出這般神光的。”
“雲鶴真人所煉的這條極元磁氣,多半凝練了不少真正的極元神光,真有正版的三分威力。唉!還是這幽泉老魔並未得到血海真傳,九陰腐仙氣這般血海神通,最好還是以血海大陣勾連真正的血海,從九幽之中召喚出來!”
“最次也要以血海大陣營造一片血海,再投入毒霧瘴氣孕育……”錢晨暗暗搖頭,此人根本沒有學到血海魔經的精髓。
看著黑霧之中不斷穿梭的陰魂厲魄,
錢晨更是嗤之以鼻。真正的九陰腐仙氣,只怕連施術者自己的神魂都能腐爛掉,任何魂魄魔頭沾上一點就要徹底融化的,哪會弄出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
見自己神通被破,幽泉老魔也只是微微訝異,並不太擔心,畢竟九陰腐仙氣乃是血海道之中流傳而出的神通,外人難得其精髓,他也未曾指望依仗這般神通,便困住那七位化神。
他渾身裹在黑霧之中,陰測測,用或是低沉,或是高亢,含糊而古怪,淒厲而尖銳的聲調念誦著九幽魔語!
遠遠觀戰的錢晨眉頭微皺,低聲道:“這九幽魔語不正宗啊!”
古辰子側耳聽了半響,點頭道:“確實不夠正宗,此人縱然以自身所修的本命神魔連同各種其他神魔一並開口,共有六十七種語調齊頌魔音!但完整的九幽魔語,至少要三千種神魔一並開口,以自身的魔性念誦方能得其精髓……”
“昔年九幽,血海兩道舉行大祭的時候,我曾不幸聽了一耳朵,魔道三千神魔齊頌,完整的九幽魔語幾乎引得九幽降臨!”
“也就是說還沒引得九幽降臨嘍!”
錢晨不禁搖頭道:“這屆魔道不行啊!九幽魔語哪用得著三千神魔齊頌那麽麻煩,那一聲聲重疊的,不過是魔語傳到九幽的回音罷了!”
重重疊疊高低錯落的語調,正如衝著山谷高聲大喊,山壁受到音波激蕩反射的回音!
這些魔崽子們進不了九幽,便在山谷口聽牆角,谷中傳出的聲音經過無數次的回蕩已經含糊至極,混雜著種種偏差的雜音,卻被他們當成了正宗的魔語,一個個說話像是老版包青天一樣,一個詞恨不得開口八百遍,落在錢晨的耳中,自是無力吐槽。
每次聽九幽牆角的時候,其他人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反正錢晨是聽得清楚的很,硬是能從複雜的回音反射之中聽出字正腔圓來。
而且他若是開口說九幽魔語,便等若於九幽對話,就等若對著山谷呼喊一般,自然而然也會有無窮回音,仿若三千神魔都在不斷重複他的話……
隨著魔語回音漸漸大聲,九幽便會漸漸降臨在他身邊……
九幽魔語,自然只有在九幽念誦,才是真正的九幽魔語!
錢晨勉力從幽泉老魔濃重的口音和語法錯誤之中,聽出了他施展的禁法的端倪,他一拍身下的神鼇,突然腦後探出了一隻青色大手,將遠處荒島的萬年雲煙木一卷,飛退了數百裡。
雲鶴真人還未有所反應,便見身下的荒島突然裂開無數深入地底的裂隙,一股渾濁的黃色泉水噴湧而出……
那泉水渾濁而昏黃,猶如泥漿一般,卻又散發著無比幽深的氣息。
那氣息說不上強大,卻宛若幽冥一般,帶著一種亙古不變的味道,噴湧的泉水蜿蜒一彎,流過幾位化神身邊,泉中似乎有古老的屍骨在沉浮。
猙獰的骨刺,身披鱗甲的屍骸,具被在泉水中翻滾,似乎有無數凶厲的屍骨從泉水之中浮出,從幽冥最深處流出!
那凶厲的氣息與黃色的泉水水乳交融,帶著極為深邃的九幽氣息,隨後又是一聲轟鳴,荒島再次裂開一條縫隙……
這時候,卻是一股血水噴出,礁石接二連三的裂開,但這荒礁卻並未破碎,仿佛它是玄海之中最為牢固的大地之根一樣,裂隙深邃的猶如連通幽冥!
再一口陰寒無比的泉水噴湧而出,一口苦澀至極的泉水也從他們西邊流淌而來……
雲鶴真人數了數那幾口泉水,突然臉色大變,瞬間攀上霜翎鶴,甩出拂塵向著身下的荒礁打去!
“魔道果然有底牌!”
錢晨在一旁微微搖頭道,方才幽泉老魔念誦的魔語,便是一片名為《黃泉經》的經文,亦是無常宗《忘川幽泉引》的一部分。錢晨看到那一口口泉水,輕易便想到了它們的來歷——
“九泉……”
“若是我沒猜錯,無常宗這是把自家的鎮教靈寶給拿出來了呀!”
“九泉!”
雲鶴真人刷出的拂塵,黑白之光幾可輕易粉碎山嶽,便是那隻憨憨巨鯤被抽上一記,也要吃疼的,但此時打在礁石上卻紋絲不動,雲鶴真人如今哪裡不知道被風陽子引入了圈套。
他們所立足的荒郊,便是某種陣法所化,雲鶴震驚道:“爾等居然舍得動用這尊靈寶!”
九道泉流似乎沒有一絲威力和玄奧,但此時卻已經無人敢輕視!
靈寶!
一件靈寶,就是一尊元神,而且元神尚且有飛升之日,靈寶若是不被帶走,便能永遠鎮壓宗門底蘊!
多少元神真仙直到飛升都無法祭煉出一件可以鎮壓道統的靈寶出來。
若非無常宗這等傳承悠久的魔道大宗,海外有多少道統能請出一件靈寶?更勿論,持著這件靈寶算計他們了!
此刻藏山真人後悔不迭,就連重傷的守陽真人,都有一絲悔恨……
難怪無常宗埋伏的只有幽泉一人,難怪風陽子敢這般發難,難怪風陽子來到此地後,便未曾再隱忍。僅僅是這一件靈寶,便讓無常宗有了十足的把握!
但也怪不得他們,除了底蘊深厚到道君也無法橫著走的中土,又有哪一洲,海外哪一宗能輕易請得靈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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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陽真人微微有些戰栗……
羅真仙門亦有元神祖師,傳承悠久,也是海外大宗,那覆地乾坤葉和仙島磁峰,不還是沒能煉成一件靈寶,只能結合山門大陣,暫時發揮出靈寶之能。
但如今,卻是一件完整無缺的靈寶在面前……
黃泉、酆泉、幽泉、苦泉……九口泉水化為九道水流,將一眾化神圈在其中。
幽泉老魔念誦著魔語,駕驅九泉,九道泉流融匯化為一條川流不息的河流,一片茫茫無際,衝刷向雲鶴等人。
那河水無形無質,觸摸不著,雲鶴等人祭煉起渾身法器也無法攔截,隻覺得這水不斷搖撼自己身軀,足下漸漸立足不穩,那河水無形無質,但透過他們的身軀,又仿佛衝刷走了什麽,讓他們的軀殼漸輕。
藏山真人勉力支撐了數個呼吸,便覺得站立不住,突然有一物從他身上栽倒入河,飄飄蕩蕩,輕浮至極。
雲鶴定睛一看,卻是一具屍體,恰如藏山真人的面貌。
他猛然回頭,看到藏山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又有一具屍體從他身上墜落,又是一個面目平凡的老者,不過結丹修為……
雲鶴卻渾身戰栗,顫聲道:“前世身!”
旁邊有些動搖的守陽真人瞬間緊守靈胎,這九泉靈寶無比邪門,衝刷而出的竟然是他們的三世身,雖然守陽不知道三身落入九泉是什麽下場,但看雲鶴此時的恐懼,便知道絕非善果!
“忘川!”
錢晨凝視那條九泉匯聚, 顯化而出的河流,心中有些發癢,很想洗一洗自己試試!
幽泉老魔浸入九泉,身後緩緩顯現出一尊面目模糊,三面八臂的魔影,此時魔影的氣息儼然與九泉一般,踏過了那條無法言訴的界限。
幽泉冷笑道:“爾等可知為何無常宗只有我一人出手?”
雲鶴真人凝視魔影,神情凝重道:“未來身!”
“哈哈哈哈!是的!我無常宗執掌九泉者,不看其修為法力,只看他的未來!我於未來世中成就元神天魔,因此借助九泉之威,我便可以未來身出手三個呼吸!”
“而爾等螻蟻,又能支撐到第幾息?”他身後的魔影緩緩開口,聲音帶著無邊凶厲的恐怖氣息。
“我乃注定成道之人!”幽泉老魔低沉道。
錢晨看著忘川九泉的目光越發好奇,他作死的心思蠢蠢欲動,隻好拚命按耐,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道:“這天魔的魔語口音也重,看來在九幽混的也不太好!只怕是個底層天魔……也不知九幽血海,有沒有口音歧視?”
旁邊的飛刀微微一顫,古辰子小心傳音道:“老弟,你這膽子是真的大!元神天魔也敢評頭論足……佩服!佩服!”
說罷!它便沉入了雲煙木中,錢晨感覺到身後有一道恐怖的目光,脖子僵硬,緩緩回頭,看見幽泉背後的魔影朝著自己看了過來,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
眼神有無窮殺意翻湧,仿若萬物寂滅,元神魔威傾壓之下……
錢晨也縮了縮身子,低聲道:“不會戳到痛處了吧?怎還急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