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章衣袂飄飛,頜下長須飄飄,他並未拿著那把長劍利器,而是如正統的道門弟子一般,托著一件形如古戈頭的青銅戈首,散發著凜然煞氣。
戈首之上的青銅鏽跡斑斑,卻帶著一股內斂至極的殺伐之氣。
安祿山對那些和尚道士的法器,隻當是玩具一般,看到這青銅戈首卻面色驟變:“蜀王遺寶,千古金戈!”賀知章張手打出那枚青銅戈首,只見戈首帶著滾滾煞氣,色如鐵血,刺向安祿山的心口。
這枚古戈首赫然是首山之銅打造的千古兵戈,亦是一樁厲害法寶。
豈料安祿山雖然對這青銅戈首有些忌憚,但卻也有辦法應對,他頭頂突然天靈洞開,那暗金色的頭骨天靈蓋沿著太陽穴裂開一條縫隙,豁然翻起,猶如倒置的金缽,頭骨之內放出九個拇指大小的骷髏頭,圍繞著頭蓋骨旋轉,赫然化為了一頂骷髏頭冠。
那九個拇指大小的骷髏,迎了上去,將那前古兵戈鎖住。
賀知章微微一驚,旁邊的錢晨解釋道:“這是偃師魔法,可以將法寶法器煉化為自己的身軀器官,亦或將自己的身軀器官煉製為法器。此魔看似沒有法寶,實則渾身上下,都被他煉成了法寶,賀監且不可小覷!”
安祿山大笑道:“賀知章,你若拿陽明洞所藏的前古靈寶,禹穴的禹王碑和禹井中鎮壓的斷水鉤來,我尚且忌憚三分。區區前古兵戈,不過是當年禹王手下軍隊兵馬所用的武器。”
“也想殺我?”
“對付你,還用不著禹王靈寶!”
賀知章悶哼一聲,心中也有些感歎,若非這魔劫來勢洶洶,令他措不及手。
他先去道門的第十洞天陽明洞,借來鎮洞的三件靈寶之一。再轉頭來對付安祿山,便容易許多了。
少有人知,賀知章乃是道門第十洞天——天帝陽明洞的弟子。
陽明洞曾為天帝藏書所在,大禹於此得天帝“金簡玉字書“,習得治水之道,葛洪天師也曾煉丹於此。
洞中藏有三寶,禹穴神碑,禹井神鉤,天帝玉書。
證聖元年,女帝以修建明堂,天堂之名,大興土木,祭煉不死神魔法相數十尊,破除九幽裂隙封印,證道元神。葉法善天師在陽明洞設醮祭祀天界,時有真龍下界,葉法善乘龍入洛陽,與女帝一戰,最終達成協議,重新封印九幽裂隙。
女帝重新封印九幽裂隙,而道門三位天師,則要留在長安洛陽監視看守。
至此,女帝再無人可擋,以大天魔之身晉為天下至尊。
那時候,在明陽洞天修行的賀知章,才去趕赴當年的科舉,作為道門在朝廷的暗子,入朝為官。
此時安祿山雖然上半身被錢晨劈碎了一半,頭頂骷髏冠垂落魔光,竟然生生讓安祿山在紫雲大陣的封鎖下,長出一層皮肉來。安祿山挺著小了一圈的肚子,赤足舞蹈,他被背後兩隻手臂衝破皮肉,各抓著一隻白骨錘,一隻黑鐵刀,皆是魔道頂尖法器。
錢晨、燕殊聯手賀知章與之鏖戰,三人近身廝殺,寧青宸遠處不停的刷出冰魄神光遲緩安祿山的動作,猶然只能依仗紫雲大陣,與安祿山打的難解難分。
與此同時,吳道子揮筆如雲,在樓中白壁之上畫出三十丈神橋壁畫。
他筆尖一擺,神橋脫壁而出,落在花萼相輝樓中數十萬官民腳下。
安祿山只有半邊身體,卻在右臂之處,那肋下、背後長出兩隻筋肉虯結,帶著粘液的手臂。
這猙獰魔頭身邊滾滾黑氣,猶如蛇潮,撕咬著紫雲大陣。
燕殊只是換氣之時,露出了微不可查的一絲破綻,便又被安祿山揮手擊飛,這一次,他的胸口終於塌陷,倒在地上咳血不止。看到紫雲大陣之外,長安數十萬官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燕殊一邊吐血,一邊揮手道:“快走啊!長安都快沒了,還看什麽熱鬧?”
那人群之中,女眷尖叫,興慶宮中的衛士,長安十六衛的並家修士終於趕赴而來,千秋宴上尖叫聲,喧鬧聲衝天而起,人群轟然踩踏著神橋往興慶宮外逃去。
群臣百官,除了有修為再身的,也都驚慌而逃。
玄帝面色鐵青,看著這群在自己壽宴之上,慘烈廝殺的道魔兩方。
數千名兵家修士,將紫雲大陣團團圍住,這時候,百官有通音律者,也拿起了樂器,加入霓裳羽衣曲陣之中。
安祿山展開三臂,魔威滔天,一聲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紫雲大陣隱隱開始承受不住,紫雲有潰散跡象,李龜年引領陣法,在魔氣的不斷衝擊之下,臉色蒼白,彈著琵琶的雙手,指尖已經開始滲出鮮血。梨園一眾弟子法力也已經開始枯竭。
雷海青帶著哭腔道:“太白……我們快堅持不住了!”
這時候,一群男男女女,皆做道袍打扮的道士,蜂擁而來。
他們沿著吳道子畫出的神橋,衝入花萼相輝樓中,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道士,見到他們,中氣不足的叫罵道:“你們這些小牛鼻子,終於來了!”
“你可差點害死你師爺!”
一位中年道士叫苦道:“祖師,弟子等人進不去這興慶宮,在外面被困了很久,見到這神橋跨越宮禁,才得以衝進來!”
“先別說這些!”老道士指著殿中的紫雲大陣:“快去支援!”
數百位道士,提著演奏道樂的法器,就加入了霓裳羽衣曲中。少頃又有數百個光頭戒疤的和尚,以及和尚們養的伎樂天女,飛天神女,駕著孔雀神燈沿著神橋飛了進來。
青龍寺的惠果大師,連忙道:“快入陣中,與梨園弟子合奏!”
錢晨此時卻飛符傳音道:“大師且慢!我有一法或能除去此魔,但還需佛門相助……”
此時梨園教坊之中,並非信奉道門的女伎樂官,在賀懷智的率領下,從芙蓉園夾城直入興慶宮。平康坊胡玉樓的女妓們,也提著自己心愛的琵琶,瑤琴,從曲江駕著畫舫泛舟而上,湧入花萼相輝樓中。
道門在長安的勢力傾數發動,而佛門潛勢力,雖然發動的晚了一些,卻也在源源不斷的趕來。
霓裳羽衣曲陣,驟然湧入這麽多修士,雖然旋律稍稍亂了一些,但紫雲翻湧,金花灑落,整個大陣的威力又驟然提高了三成。
這一刻,就連玄帝身邊的梅妃,也扯著長裙飄帶,飛入霓裳舞陣之中,她臨走前看了玄帝一眼,玄帝眼皮跳了跳,最終沉默不言,默許了她的行動。
有了梅妃的帶頭,玄帝身邊的宮女不斷悄悄消失,換了身衣服就加入到紫雲大陣之中。乃至有幾位太監,都偷偷念誦著佛號,將自己的法力念力傳遞出去。
張旭大筆如椽, 狂草而書,他揮筆一甩,筆墨行空,一行墨跡沾染紫雲朝著安祿山書寫而去。張旭持筆踏著墨跡,借墨而遁,縱跳如飛,點點墨痕飛散而出,帶著蒼勁的筆力,打在了安祿山身上。
吳道子讚歎道:“這是女帝年間,上官婉兒的舊技——章草·橫鱗。張旭啊!張旭!我向你學字的時候,你還是藏了一手!”
張旭筆勢不斷,連綿呈氣象萬千,竟然將安祿山稍稍困在了筆陣之中,給了錢晨,賀知章等人一點喘息之機,錢晨正忍著雙臂的劇痛,將兩隻手捆在身體兩側,便感覺到有人來到了自己身前。
他微微抬頭,卻見王維抽出了腰間長劍,劍上一抹佛光微弱,卻又清澈明亮。
“引動佛骨中的佛力與魔軀衝突,我也可以。我能為你爭取三息之機!”王維持劍,劍光一抖動,劃出了一個卍字,那字符之中蘊藏無量光明,維摩詰淨智、淨心、淨土,萬事萬形,皆由心出,詩境劍境便成為好淨悉現之淨土,將安祿山的汙穢魔身籠罩。
大維摩詰光明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