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十月十日,韃虜入侵大明已經半月有余,各地勤王之師逐漸抵京,時局一天緊似一天。
值此之際,廠衛突然傳出山西晉商私通建奴,處以謀逆之罪。頓時,朝野上下嘩然一片。
事情大發了!
一時間,跟晉商有過往的朝臣勳貴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他們害怕不知什麽時候,廠衛就殺上門來。
幸好,晚些時候,陛下聖諭:念朝臣勳貴被晉商蒙蔽,過往有生意往來者,三日內可到廠衛說清交易情況,退出贓銀,一概不究。
倘有心存僥幸者,過時不候!
頓時,朝野上下紛紛稱讚陛下聖明、仁慈,心念臣民。
這其中,是什麽情況,每個人心裡有數。
於是乎,廠衛衙門熱鬧非凡,朝臣勳貴進進出出。
而此時,錦衣衛也接到廠督王承恩傳達的聖諭:加快清理京城晉商,無需審判,就地正法!
天色昏暗,陰風嗚嚎,街面上冷冷清清。
忽然一隊人馬從錦衣衙門打馬飛奔遠去,馬蹄聲滾滾。
過不多久,馬蹄聲在京城城南的一座莊園前停止下來,五百多道騎兵身影刀槍出鞘踏著乾燥的泥土,朝遠方那座寫有趙府二字的莊子推了過去。
一陣冷風吹過,天上開始下雨。
雨越下越大,滴答滴答打在瓦片上,順著屋簷落下,織成珠簾。
府中主人趙東晨有些疲倦的放下帳冊,走到簷下望著嘩嘩的雨幕,吸了一口清冷的水汽,對屋中的父親笑著說了一句:“但願貨物沒有遭到雨水……”
話還未從說完,突然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像是從院門那邊傳來,聲音很慘烈,就像人臨死前發出的絕望和恐懼的哀叫。
“怎麽回事……”青年望向傳來慘叫的那邊時,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皺著眉頭從屋中走出,緊接著又是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目光陡然一凜,返身回去從牆壁上取過一把刀:“事發了,趕緊組織人手……”
匆忙召集人手過來,老人指揮幾名心腹:“將家中所有人集合在正廳,組成陣勢休叫明軍各個擊破。”
周圍人散去,趙東晨也尋了一把長刀護身,看了看父親鎮定的握刀立在簷下,他便也是學了起來,剛把劍尖立到地上,前院升起濃煙,火勢朝這邊蔓延過來。
不久之後,淒厲的慘叫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過來,旋即便是一串嘈雜沉悶的兵甲碰撞之聲。
“殺!”腰刀揮出。
大雨嘩嘩而下,衝刷地面粘稠的血漿,慌慌張張的腳步踩過去,慌亂的身影到處亂跑,視線左右,到處都是劈翻倒地的屍體。
隨後,腳下被一具還未死透的身體抱住了腳脖,摔在血水當中,情急中這名家仆用腳去蹬踹那名年紀頗小的丫鬟。
嘩!
積水四濺,董長青轉頭看向另一邊,刀鋒照頭砍了過來,無頭的屍體向後倒下,人頭在地上滾動,一腳將頭顱踢開,繼續追殺其余亂跑的身影。
整個莊子混亂起來,有人還在屋中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開門的一瞬,屠刀就砍在面門上。
隨後殺人的身影衝進屋裡瘋狂的揮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出時,鮮血濺在窗戶上。
庭院、廊簷下灑滿了血水,屍體橫陳鋪開,穿著紅色鴛鴦戰襖追逐人群,不管男女老幼,殺過去,揮舞刀鋒劈死。
就算有人想要翻上牆壁跳牆逃離,也被長槍釘死在上面,
整個莊子前後左右,數百揮舞兵器的身影湧進來。 當人殺進來的時候,縱然莊內做出反應,卻也於事無補。
中心庭院外側的廂房、外院的仆人、丫鬟、房門、護院幾乎被湧進來的大明將士屠戮一空。
逃無可逃。
屠殺推進至中心主家宅院,趙家尚有幾十人朝那邊奔逃過去,其中還有許多護院、家將,但此時已被對方殺的膽寒,敢抵抗的大多已死了,潰散的人群傳來哭叫的聲音。
一名中年婦人拖著兩個幼小的身影,她懷裡抱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童,另一隻手將差不多年歲的男童推給前面一名丫鬟。
“你快帶上二公子……你跑快一點。”
那丫鬟下意識的伸手去接那名孩童,後方,粗大的腳掌嘩的濺起水花,一柄長刃劃過雨簾,水滴碰到刀身破碎裂開,拖出一道真空的痕跡。
下一秒,便是噗的一聲,血肉撕裂的聲響,那丫鬟伸手停了下來,時間好像放慢了,幼童在她視線裡慢慢撕成了兩半。
鮮血濺上她臉上時,發出“啊!”驚恐的尖叫。
魁梧如山嶽的巨漢走到她身旁,看了看地上斷成兩截的屍體,伸手抓過孩童發髻,將上半身提在了手中,反手一戳,將還在尖叫的女子從口中插穿,拔出後,身形繼續行走在瓢潑大雨中,周圍黑壓壓的一片蔓延過去。
急驟的大雨之中,趙府上的正廳, 僥幸活命逃到這邊的不足百人,孩子的哭聲,傷員的呻吟,混亂不堪。
腳步聲漸近,一名高額隆鼻、面帶刀疤的大明將領自外行入,身後左右自有數十名狀似虎狼、凶氣充盈的甲衣護衛簇擁跟隨。
提著帶血的腰刀,大步而來,出現在了父子倆的視野之中,他望著那邊,露出了猙獰。“既然要為建奴做事,那就必須死。”
顧盼之間偶爾流散出來的精光,透出一股寒冷潮膩的陰鷙,望去已經讓人感覺不似善類。
他身上外罩輕甲,隨著行動在甲片的縫隙隱隱露出內襯山嶽章紋的衫袍。
除了眼神之外,此人相貌倒是古拙厚樸,正是錦衣千戶董長青。
視野中,將士們水泄不通的圍攏到了這邊,正廳四角的護院家將拚命的抵抗,然而終究人少。
片刻之後,屍體堆砌在簷下。
雨中,面對正廳大門的將士退開一條道,那渾身濕透的高大人影走了過來,對方身旁一道更加魁梧巨大的身形上前,從手中扔出了什麽東西,拋向了這邊。
一滴鮮血從空中濺在了臉上,趙東晨擦了擦,指尖上是一抹血痕,嘭的一聲,摔在他腳邊的是半截幼小的屍骸,正是他的二子。
“啊——”趙東晨跌跌撞撞跑來抱起地上的屍體哭出來,隨後一把抓起腳邊的長刀又是啊的一聲,朝雨中衝過去。
旁邊的老人一把將他拉回來,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雨中那道身影,雙唇發抖,張口道:
“我們趙家老老實實經商,你們卻到我府上肆意殺戮,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