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夜的身體驟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就這麽癱倒下去。

　德古全身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模樣。

　而是如同野獸一般，皮膚撕裂，肌肉虯結，血液遍布，整個人足足有三米高，宛若一個小巨人。

　喬橋記得，這是吸血鬼拚盡全力的標志。

　狂化。

　就像是妖怪回歸本體的模樣一般。

　此刻的德古，也已經將力量完全投入在戰鬥之中，僅僅遵循本能而戰鬥，甚至連理智都喪失了大半。

　這個狀態的吸血鬼，完全就是一個殺戮機器。

　但同時，也是破綻最大的時候。

　感謝霧夜，你爭取到了時間。

　“——”

　德古發出了咆哮。

　隨即衝向喬橋。

　喬橋丟出了一枚手雷，但德古已經沒有多余的意識去分辨那是什麽了。

　他張開嘴，一口咬住了手雷。

　嘭——

　破片炸裂開來，將德古整個腦袋都炸成了肉泥。

　但下一刻，從傷口的斷面，他的臉又長了出來。

　嘭嘭嘭——

　喬橋將手槍裡的子彈打空，同時退掉了所有的彈殼，爆裂彈令德古全身撕裂，冒出了大量的白煙。

　可德古還在往前。

　喬橋左手在腰間一掏，六枚子彈被拋到半空中。

　同時，已經彈出彈倉的左輪一甩，子彈便分毫不差地裝入手槍之中。

　“亞梨子！”

　喬橋叫了一聲。

　此時，德古才注意到，自己的側面，正是淺野亞梨子。

　在追逐喬橋的過程中，他不知不覺來到了這個位置。

　淺野亞梨子手中，拿著一把形狀奇怪的手槍。

　嘭——

　兩根導線伴隨著彈藥射出來，德古並沒有在意，因為他能感知到，這武器根本傷害不到自己。

　子彈擊中了德古，同時，高壓電傳導到了他的身上。

　僅僅有一瞬間的戰栗，德古依舊在前進。

　可這個時候，異變發生了。

　數個黑色的野獸，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衝向了德古。

　它們纏繞在德古身上，就在德古準備用血液的尖刺將其甩開的時候，一道雷光迸發。

　劈啪——

　粗壯而耀眼的雷光就像一棵巨樹，從天空墜落。

　德古這個時候才發現，那些攀附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什麽別的怪異，而是雷獸！

　有大有小的雷獸，此刻正釋放著自己所有的電壓。

　德古全身顫抖起來，動彈不得。

　喬橋丟了個飯盒過去。

　雷獸頓時散開。

　德古有些困惑地看著那個飯盒，裡面是滿滿當當的灰色的，如同橡皮泥般的物體。

　“?”

　注意到的時候，一點點雷光擊中了飯盒。

　嘭——

　小小的蘑菇雲，在地面升起。

　喬橋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他將背包裡所有的爆炸物，都一股腦兒丟了進去。

　嘭嘭嘭嘭——

　十幾道震耳欲聾的響聲，在院子裡炸開。

　喬橋同時還移動著自己的位置，在躲避的同時，還在尋找些什麽。

　“！！！”

　巨大的咆哮帶動氣流，將硝煙吹散。

　德古全身滿目瘡痍，皮膚焦黑，血液乾涸，但仍舊沒有倒下。

　雖然還在恢復，但速度比起之前，要慢了許多。

　這就是吸血鬼的弱點。

　雖然吸血鬼擁有強大的回復能力，但這些都需要消耗自身的力量。

　如果長時間得不到補充，而又遭遇到了過量的攻擊，那麽即使是吸血鬼，也是回復不過來的。

　比如將難以移除的釘子插入心臟。

　比如用不熄的火焰猛烈灼燒。

　比如因受傷而流出了大量的鮮血。

　此刻的德古，正是陷入了這樣的狀態。

　但也正是因此，他的身形縮小，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這家夥......利用吸血鬼的狂化特性讓我失去理智從而遭到本來不應該承受的巨大的傷害，同時以此來讓我失去狂化狀態，削弱攻擊能力......這簡直，這簡直就是身經百戰的吸血鬼獵人的手段。”

　德古思考著，心中，湧現出了一絲恐懼。

　“不行，這個人類，必須用最快的辦法將其殺死，然後盡情吸食他的血液，這樣靈力充沛的家夥，血液肯定很甜美，足夠讓我回到被那個瘋婆子打傷之前的狀態。”

　他看到喬橋沿著S形迂回，似乎在提防自己的遠程攻擊。

　“天真。”

　德古笑了出聲。

　他以為自己只能像弱小的人類一樣，用槍械製造出孱弱的攻擊嗎。

　不。

　“我德古.托蘭摩爾大人，可是血族！！！”

　德古彎腰。

　兩隻手，抓住了剛才被爆炸和攻擊弄得坑坑窪窪的地面的缺口。

　轉眼間，將一塊巨大的石頭舉了起來。

　“吃我一擊啊啊啊啊！！！”

　那重達數噸的石頭，就這麽高速飛向了喬橋。

　無法閃避，無法逃脫，無法阻擋。

　“這就是你的命運，除靈師！！！”

　德古表情猙獰地狂笑著。

　忽然。

　他看到，喬橋面對巨石，沒有慌張。

　而是轉過身來。

　手裡，提著一個頭。

　是霧夜的頭。

　那少女的銀發被血液汙染，雙眼無神，失去焦距，好看的臉頰上，也滿是傷痕。

　她的血液在剛才的戰鬥中幾乎消耗殆盡，德古清楚，只要就這麽放著，不到半個小時，霧夜就會徹底死去。

　那一支令人恐懼的血脈也將徹底斷絕。

　可此時，喬橋手中，卻舉著霧夜的頭顱。

　“！”

　不可能！！！

　德古吸血鬼的過人視力猛然發現，霧夜頭顱上的血液，並不僅僅是她的。

　喬橋不知道什麽時候，劃傷了自己的手，他的血液與霧夜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流入傷口之中。

　吸血鬼會因為戰鬥的傷害而缺少血液致死。

　但同時，也會因為汲取了富含靈力的血液，而復活。

　在巨石落到喬橋所在位置的前一秒。

　霧夜的雙眼，驟然迸發出緋色的光芒。

　德古看到，霧夜的身體在一瞬間構築成型，那是純白汙垢，沒有一絲瑕疵的完美身體。

　銀發在月下飄蕩，紅寶石般璀璨的雙眸，有著令所有吸血鬼恐懼的光芒。

　“承汝之血，即為契約成立。”

　大量的血液編織成了一間晚禮服，披在霧夜的身上。

　優雅而華麗，強大而耀眼。

　霧夜僅僅看了那塊石頭一眼。

　哢嚓——

　石頭便在半空中自行解體，分裂，化為沙塵。

　德古一動不動。

　不，他是完全無法有所動作。

　回來了，都回來了。

　那是他無法戰勝的存在。

　是真正高貴的血族血脈。

　霧夜白玉般的雙足落到地上之前，一雙紅色的水晶鞋構築成型，她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德古面前。

　伸手，輕輕放在了德古的頭上。

　“老師......”

　德古似乎看到了年輕的自己，與一直追逐的那名銀發女性的身影。

　為什麽要和人類在一起，甚至生下了這樣的怪胎。

　你本是最高貴的血族，就連皎月也要在你面前黯淡，為什麽，你卻願意被那樣低劣的存在玷汙。

　既然你最珍視的便是這些人，那我就將他們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往昔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德古閉上流下了血淚的雙眼。

　接著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