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谷秉均的回答跟他的氣質挺不符的。

　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

　但這未免有不要臉的嫌疑。

　尤其是剛剛王宇飛坦誠這些軟件成品多少參考了對方的界面甚至是源代碼，當然不可能是最新的源代碼，但這一套騷操作下來，的確是讓潘文悅這種正牌的科研人員目瞪口呆。

　深思半晌，潘文悅才開口問道:“這樣好嗎?”

　王宇飛攤了攤手，疑惑道:“為什麽不好?難道商場鬥爭不就是你死我活嗎?”

　這話很有道理，讓潘文悅一時間無言以對。

　隨後王宇飛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們這招並不是最怕的，之前我們最怕的是微軟會聯合英特爾、英偉達這樣的公司，從硬件層面對馨系統施壓。”

　潘文悅立刻問道:“哦?那如果微軟是這麽乾的話，暢享科技打算怎麽應對?”

　王宇飛答道:“那問題就比較麻煩了，我的想法是短期亂中取勝，長遠來看只能學英特爾或者鼓勵友商都學英特爾走IDM模式了。”

　潘文悅默然片刻，追問道:“短期怎麽個亂中取勝法?”

　王宇飛說道:“放棄短期利益跟三星深度捆綁，結成更緊密的夥伴關系，幫助三星用更新的技術搶佔歐洲市場。跟蘋果合談，我們可以為蘋果提供定製馨系統版本，幫助蘋果維持原本封閉的生態系統，促成谷歌、三星、為華等友商跟我們的多方合作，推出馨系統歐美版，將谷歌架構融入到馨系統之中。”

　“逼急了這些步驟我們可不要任何利潤，全免費提供技術支持，甚至倒貼一部分資金，比如在腦機芯片授權方面給予更多的優惠！只要搶下歐美移動端的市場，歐美PC端的市場必然要被馨系統蠶食。微軟、英特爾敢於在針對華夏對馨系統PC版進行狙擊，但他們大概率不敢在歐美本土這麽乾。就好像蘋果賠償了美國消費者每人160美元，但不會賠償國人一樣。”

　“我們也有信心促成這些合作。因為不管是三星還是蘋果都需要我方的腦機芯片授權，這屬於對等威懾。在我方給出了優惠之後還不肯合作，暢享科技將在一年後停掉對蘋果的腦機芯片供應。就算庫克先生想要立場堅定，也要考慮董事會跟股東的意見。逼急了，我還敢跟谷歌共享馨系統代碼，來倒逼蘋果！”

　“達成以上步驟之後，根據我了解的史蒂芬先生，到了那個時候英特爾會選擇獨善其身的，到了那一步，微軟除非在技術上有突破，否則依舊很難應對，只能讓出市場。當然，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我們現在很多計劃也要重新制定，因為要促成這些合作，必然會讓出很多利益。我粗略估計暢享科技的損失大概要以百億美元計算，這些損失也會影響我們的發展。不過錢不錢的其實我覺得無所謂，反正我開暢享科技就沒想著一定要賺錢。”

　當然，還有一些話王宇飛憋在心裡沒說。

　如果他跟他未來的團隊能以最快的速度造出量子智腦，那麽這些損失其實可以挽回大半。不過從目前得到的資料來判斷，王宇飛沒有那個底氣真能在半年時間內完成這項大工程。

　畢竟光是地下那部分的改造都需要起碼兩個月時間。

　但光是說的部分已經足夠讓潘文悅側目了。

　尤其是最後那句，“錢不錢的無所謂，反正我沒想著一定要賺錢。”

　這讓潘文悅覺得非常汗顏，雖然他也不覺得錢有多重要，但是沒錢還是萬萬不能的。比如他的項目還是需要資金支持的，沒有錢，那些天價的設備跟材料從哪來?

　“所以如果微軟跟英特爾聯合，暢享科技就選擇自爆?”

　王宇飛靦腆的笑了笑，答道:“也不能算自爆，其實就是延緩國內的發展，先主動進攻他們的主戰場，然後迂回到國內。不過您也看到了，國內的應對其實跟軟件是一樣的。就算不能在PC設備上直接安裝馨系統，也可以用第三方虛擬軟件在win10環境下運行我們的系統，發展不會停，只是多了一段時間的共存期。”

　狠呐！

　這是真狠人！

　放棄數以百億甚至千億的美元利益，只為了把微軟給打殘。

　這種人誰攤上了不頭疼?

　如此決絕的手段大概也就只有眼前這個年輕人敢真的施行吧?

　當然，王宇飛的確有這個底氣。

　畢竟沒有資本投入，王宇飛一個人佔據著公司近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股權，他真想要搞一言堂這種事情，也沒誰能阻止的了。

　“好吧，看來你已經打算好放棄這麽多利益了。你們這個視頻微軟高管應該差不多也能看到了，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真的聯合硬件廠家對馨系統施壓?”

　“大概率是不會的。我跟英特爾的史蒂芬先生見過面，我們還曾經一起逛過秦淮河畔。怎麽說呢，他其實是一位挺好相處的人。如果之前微軟出讓足夠的利益或者他會心動，但現在我想他應該不會跟微軟達成合作。那次聊天的時候我告訴他，我們有一個非常神秘的芯片研究團隊。”

　“剛才您看到的視頻，史蒂芬先生肯定也能看到的。我們之後成立的軟件部門都能做到這種程度，他一定會懷疑我們神秘的芯片研究團隊能做到什麽地步。哪怕我們現在隻擁有14nm的製造技術我覺得英特爾也不太敢賭。畢竟華夏市場對英特爾有極大的吸引力。”

　“而且已經經過一次腦機芯片的烏龍了。就算真的要對付我們，也要考慮這個時候是否合適。”

　王宇飛頗為自信的說道。

　潘文悅當然知道王宇飛沒吹牛。

　事實上上次英特爾總裁史蒂芬來華夏跟王宇飛見過面這件事華夏大半人都知道。

　雖然史蒂芬是秘密來華的，但是他跟王宇飛一起上了一個《燃燒大腦》這部綜藝節目，不止如此，這位英特爾總裁還在節目上為腦機芯片點過讚。

　可以說是暢享科技的老朋友了。

　畢竟站在競爭對手的立場上，還為暢享公司的產品點讚，沒有一點心胸，乾不出這事兒。

　交談至此，潘文悅想要跟王宇飛交代的那些話，已經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好吧，下午你還要在所裡繼續?”

　王宇飛點了點頭，如是道:“是啊，您也看到了，這些應對早已經都準備好了，見招拆招的事情，公司根本不需要我，到是所裡的研究資料真的很吸引我。”

　……

　美國，矽谷，微軟總部。

　已經是舊金山時間晚上九點，但正如王宇飛判斷的那樣，微軟幾乎所有的高管都沒敢下班。

　炸彈丟出去了，他們當然也在第一時間等待著暢享科技會做何種反應。

　當然對於微軟來說最好的消息當然是沒有反應。

　但這顯然不太切實際。

　不過等待了八個多小時，暢享科技還沒有任何回應，多少還是讓這些微軟的高管們松了口氣。

　說實話，這半個月不管是總裁布拉德·史密斯還是CEO薩蒂亞納德拉，都過的很辛苦。

　畢竟讓如此多的獨立軟件公司跟微軟統一步調行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即便號召者是微軟。

　沒有足夠的利益憑啥放棄華夏市場跟微軟共進退?

　要知道這些工業軟件雖然好用，但是想要是要給錢的買的，而且並不便宜。尤其是高校、科研等單位，如果沒有得到授權，而且還是不得不給。

　這麽說吧，如果某個高校沒得到授權，但是發往期刊的論文卻用到了這些軟件計算的結果，你說這事怎麽辦?隨便告一告，花出去的錢可比買正版要更貴。

　更別提盜版還經常容易出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用來學習、工作也不太合適。

　所以配合微軟行動必然會對這些企業造成一定損失。

　微軟不但要補上這部分損失，還要讓這些軟件公司看到好處，花費自然極大。

　但現在看來一切都還是值得的。

　畢竟華夏市場微軟還真不能完全放棄。

　事實上沒有哪家公司敢乾脆的放棄整個華夏市場。

　凡是曾作出這個決定的，基本上都後悔了。

　比如三星，開啟了重返華夏的計劃。

　比如谷歌，當初雖然退的乾脆，但卻一直在謀求用另一種方式重返華夏市場。

　原因很簡單，華夏市場夠大。

　以前放棄華夏市場，因為華夏雖然國家大，人口多，但是窮啊，而且有點錢都喜歡存著，舍不得用。

　所以市場雖然大，但薅不出幾把羊毛，還特別喜歡用盜版。屬於標準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咬咬牙，放棄也就放棄了，沒啥。

　但是二十多年過去了，華夏人竟然越來越富了，你說氣不氣?你就說氣不氣！

　氣死個人啊！

　不但富了，而且華夏人的思想也越來越開放了，開始慢慢接受借貸享受生活了。雖然儲蓄率還很高，但錢花的也猛啊！

　君不見現在很多華夏人出國旅個遊，都已經被很多國家貼上了人傻錢多的標簽。

　偏偏還有一個極為鮮明的對比，比如隔壁阿三國，雖然同樣人口眾多，但是幾十年依然在原地踏步，不但窮，很多人還很懶，這羊毛薅的更累。

　這就很尷尬了。

　不能放棄的市場，突然爆發了一款能夠威脅到自己賺錢地位的操作系統。

　整個微軟高層的情緒有多不淡定，可想而知。

　史密斯甚至開始後悔當初英特爾找上門來對付暢享科技的時候他表現的不夠積極了。

　但付出了這麽多的代價依然是值得的。

　先不提微軟華夏區利潤佔比正呈現逐年遞漲的態勢，從2016年華夏營收佔比的1.2%，到現在已經穩定在5%左右，光是要拖慢暢享科技的擴張步伐，暫緩讓馨系統投放到東南亞、歐美市場，微軟也不得不這麽做。

　也可以說這叫殺雞儆猴。

　然後夜裡九點二十分鍾，暢享科技掛在官網上的視頻，經過翻譯之後呈現在了微軟高管們面前。

　毫無疑問，視頻中所有人的演技都不怎地。

　表現最好的，還要數那個女人第一個詢問的面癱程序員王工。

　但是越看越心驚。

　要說這不是早有準備沒人會信。

　而且真的不敢想象，華夏公司竟然無恥到這種程度，那一個個軟件界面，還有那些功能模塊，極有抄襲友商軟件的嫌疑。

　但是當他們憤慨得想要控訴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些軟件是使用一款全新的語言開發的。

　如果僅從操作界面相似，快捷鍵使用這方面起訴暢享科技侵權，官司說不定能贏。

　即便法院開出罰單，但對方要是在華夏繼續推行，他們也無可奈何。

　因為官司能贏得看在哪。

　但打官司的地點是在華夏想贏的話，大概，很難。

　如果他們是暢享科技的高管，那麽完全可以在華夏推行自己的軟件，在自己的市場上，跟其他軟件公司達成協議。

　這就是讓微軟很尷尬了。

　而當十來分鍾的視頻播放到末尾處，谷秉均最後那番話播放完畢之後，根據許多微軟高級員工的說法。幾個辦公室沒有關緊的辦公室內，都傳來高管憤怒的咆哮跟拍打桌面或者玻璃杯雜碎的聲音。

　無恥！

　真的， 太特麽無恥了！

　微軟的高管大概真的沒有想到，一家華夏企業的堂堂副總裁竟然給出了一個如此無恥的應對方法。

　雖然沒有明著說，但是兩個月的時間誰會去買一個正版驗證碼?

　更別提很多用戶本就是正版win10，重新恢復系統即刻。完全不需要二選一。無非是從以前底層馨系統，模擬windows，換成了底層windows，模擬馨系統。

　有意思嗎?

　更特麽氣人的是，谷秉均說的還真沒錯，這種情況微軟還真沒太好的辦法。

　這可不像掃描並鎖盜版那麽簡單，要去監控這些自家系統上使用了哪些軟件，並禁止虛擬機，微軟還真沒法做到那一步。

　近一個月的辛苦布局啊，出讓了多少利益，才換來的平衡點，就這樣被破解了?

　就因為自家人底線比華夏人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