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你怎的才來！”杜度看著前來助拳的阿巴泰欲哭無淚。

　　他想罵人，卻是不敢！

　　阿巴泰也甚是惱火，嘟囔道“東門的四海軍甚是鼓噪，又打炮有放槍，哪個曉得他們是在虛張聲勢?你這邊到底是怎的回事?”

　　“怎麽回事?”

　　杜度尖聲吼叫“老子的大營被人打穿了！前後夾擊，小命差點斷送！”

　　叔侄二人對話之時，眼巴巴看著最後一名四海軍兵退入城中。

　　戰死之人不提，死裡逃生之人盡皆相擁而泣，大呼慶幸！不容易啊，短短半個時辰，卻是恍如隔世一般，令人感慨唏噓。

　　有軍兵直接躺倒余地，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息，慶幸自己僥幸得活。倒著的，跪著的，站著的，互相攙扶的，縱聲吼叫的不一而足，人生百態盡顯於此。

　　明生緩緩下馬，這手腳就忍不住顫抖，不是怕，是累的，這特麽又喊又叫又砍人的，身體上乏累不說，更是心累。

　　“畢勇，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老實，可闖營這主意是不是傻?”明生兜頭便罵。

　　“嘿嘿，這不沒死麽?”

　　畢勇傻傻笑道“少帥，某擔心城中兵力不足，方才放手一搏，得虧您早有準備，不然俺這一營弟兄一個也不得活！”

　　“可派人去求援了?”明生不置可否，徑直問道。

　　這就不能太過責備，畢勇又沒有違反軍令，他的任務便是要入城防守，你待如何，還能砍了他不成?

　　“派了！料來譚師長會親自來援！”

　　明生默默點頭，一行人轉回軍府歇息，鏖戰這許久，一切等明日再談。

　　明生這邊修整休憩，金軍卻是在舔舐傷口，濟爾哈朗如同暴怒的公獅一般咆哮，將杜度，阿巴泰罵得體無完膚，低頭不語。

　　營盤被打個對穿，說起來比戰敗還要恥辱，令人匪夷所思！

　　卻說明生抽調大部人馬接應畢勇，城中也是有著布置的，防的便是其他兩向的金軍支援。

　　也是故布疑陣，有軍兵出城擺開陣勢，又有火炮火槍助陣，當真是煞有介事。

　　金軍這邊擺開陣勢，四海這邊又撤了，撒腳如飛滾回城中，如此往複多次。

　　濟爾哈朗隻當是疲敵之計，也未曾放在心上，其後乾脆不理四海軍如何折騰。沒什麽可擔心的，無論那一方人馬都對城中之軍有著絕對的優勢，任你千般妙計，我隻穩坐魚台。

　　不曾想南門卻是出了恁大的陣仗，都是大意所致，讓四海鑽了空子！

　　幾人將經過梳理一番之後，不由大為惱火，這是上當了，他同阿巴泰都被四海所騙。而杜度也是托大，未曾派人前去阿巴泰所部求援。

　　杜度的想法也是簡單，二部距離也就二裡之遙，你特麽聽不到動靜?恁大的廝殺之聲，你怎的就不來支援呢?

　　豈料阿巴泰人粗心細，竟是擔心四海軍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怕杜度那邊沒屁事，自己的老窩卻是被人端了。

　　如此這般，竟被四海僥幸逃脫，那援軍還當真就入了城！

　　“戰損如何?可有收獲?”濟爾哈朗忍住怒氣，冷聲問道。

　　杜度臉色青紅變換，悶聲言道“楊聲遠陣亡，漢軍戰損近五百人，帳篷補給幾乎被焚燒殆盡。

　　本部戰損…戰損兩百八十七人，受傷近三百人，其中三十一人重傷，軍帳被毀五十七，戰馬……戰馬損失九百余匹，有軍兵尚在搜尋之中，料想還能尋回一些。

”　　見濟爾哈朗面色鐵青，杜度不禁額頭浸出汗珠，滴滴答答落下。

　　別看他是皇太極的親侄子，但眼前之人可是大金四大和碩貝勒之一，自己的堂叔，大金權力滔天的幾人之一。

　　除大汗之外，無人敢於在他面前叫囂，便是阿巴泰也不成，就不要提他這小一輩的。

　　“戰場清點之後，得四海殘屍百六十一具，火槍三十二杆，肩扛小炮三門，不過火炮炮口都被塞入金鐵之物，也不知道能否修複。”

　　“九百匹戰馬?就這般送給人家了?”

　　濟爾哈朗面皮都在抽搐，這般狗血的橋段，說出去誰信?可真真的就在自己身邊發生了，高貴的愛新覺羅氏子弟竟然成了別人一戰成名的背景板。

　　杜度羞憤欲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個“送”字讓他情何以堪。

　　“目下該如何行事?”阿巴泰心有歉疚，岔開話題問道。

　　“戰！”

　　濟爾哈朗冷聲言道“不日便有兩門紅夷大炮運至，轟塌這城牆易如反掌。某倒要看看這四海有何本事，是否能逃出生天！”

　　……

　　大夢日遲遲，午時許，明生起身，耳聽得有人在外間爭論，側耳聽之，卻是在爭論如何討回戰死將士的屍身。

　　人死萬事休，但總要給家眷留個念想，一把灰也是好的。

　　可四海手中並無戰俘，也無金軍的屍身，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數顆順帶拎回的人頭，料想金軍也不會有太大的興趣。

　　“以戰馬交換吧！”

　　明生揉揉惺忪睡眼，推門而入，言道“建奴視戰馬如手足，一匹戰馬換一具屍身，料來還是可以的，至於米糧金銀就算了，沒得辱沒了戰死的將士。”

　　畢勇膝蓋一軟便要跪拜，明生雙手扶住畢勇，向左右言道“日後這般的事情會更多，難道要次次去交換不成?

　　人死如燈滅，埋在哪裡也是未知，在外海的弟兄都是就地安葬，隻取遺物交還家眷，我等內陸亦需效仿之。

　　我意日後入伍之軍兵需刻銘牌一副，貼身攜帶，似這般無奈之舉，隻取銘牌留作記錄。

　　爾等且記下，向軍部提案。”

　　有參謀提筆記錄，留待軍部商議。

　　卻說杜度失了戰馬九百余匹，但四海卻是隻得了七百余，又打算交換出近兩百匹，實得戰馬五百之數。

　　加之原有之戰馬，卻是可以湊出一支千人的騎兵！

　　實話說，意外之喜！

　　千人騎兵在手，四海在戰術上便掌握了相當程度的主動權，可戰可走，不受製於人。

　　“嘿嘿！等譚琦前來，誓要給濟爾哈朗一記狠的！”明生嘀嘀咕咕。

　　在四海堅守張家灣，同濟爾哈朗鏖戰之時，京師變局又起。

　　滿桂戰死，崇禎加老將馬世龍為左都督，提領勤王之軍同建奴對壘。

　　方此時，宣府，大同，寧夏，川府，山東等各路勤王兵馬不下十數支雲聚京師，馬世龍也不托大，步步為營，采取固守之策。

　　此番崇禎同朝中的袞袞諸公也不敢催了，生怕馬世龍走了滿桂的老路，被活活逼死。

　　皇太極見京師不可下，掠奪的物資人口也大半送出關口，久駐無益，更平添了風險，畢竟螞蟻多了也能啃死大象，還是早早退走為妙。

　　這廝棄京師揮兵北上，攻陷遷安，遵化二城，永平，灤州不戰而降。

　　而孫承宗引關寧軍守山海關，馬世龍引勤王軍守京師，駐守順義，密雲，香河，薊州，玉田等地。

　　明金雙方犬牙交錯，形勢紛亂複雜。

　　戰局瞬息萬變，濟爾哈朗沒有等來他翹首以盼的紅夷大炮，卻是等來了皇太極的一道旨意，要求其及早退出通州，北上遵化。

　　無它，通州孤城一座，四面被圍，金軍雖是藐視明軍的戰鬥力，但是卻不能藐視明軍的數量，萬一明軍吃了狗膽雄起一次呢?

　　濟爾哈朗望張家灣而興歎，鬧心，憋屈，窩火！

　　通州雖下，卻是未得其精華，人生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此，望米山而不能得，入了洞房才發現自己的家夥事太小，進不去！

　　老在門口磨蹭也沒什麽意思，心癢難撓，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一口氣憋將回去，收拾攤子，打馬北歸，返回遵化城。

　　眼望金軍北撤，張家灣內歡聲雷動，不是阻擋了一支建奴人馬有多牛贔，而是慶幸城中的物資保住， 再無被掠奪之憂。

　　可明生卻不是這般認為的，強盜走了，正主回來了怎的辦?說的直接點，四海也不過是一個打劫的，只不過是黑吃黑！

　　這就忙的不可開交，四海舟船車馬齊動，日夜不停的向沿海運糧。

　　除米糧之外，這城中貴重之物亦是不少，各個官窯的瓷器，入貢的絲綢錦緞，名貴的藥材，總之不是要入宮的，便是要入得京城各府之物。

　　明生沒有絲毫的客氣，俱都打包帶走，就連庫房中抓老鼠的貓將軍都沒有放過。

　　四日後，明軍一支人馬入通州，明生不欲同明軍有所衝突，主動撤出張家灣。

　　大軍浩蕩，重回灤河河口。

　　剛剛至河口，明生便收得戰報一封。

　　皇太極率部北返沈陽，留阿敏領滿蒙旗軍五千，漢軍三千守永平，總攝四城之事。

　　阿敏分兵派將，遣固山額真察哈喇守遵化，固山額真圖爾格守灤州，台吉碩托守遷安。

　　明生扔掉手中的信報，卻是頗感滑稽。

　　這四城可都是在長城以內，西有重鎮薊州，東有雄關山海，金軍不足萬人竟敢佔據四城，看樣子還有長久統治下去的打算。

　　這要有多瞧不起明軍?赤果果的蔑視！

　　當幾萬京營是何物?看數萬勤王之軍若何?這是真拿土豆不當乾糧，完全不予理睬。

　　皇胖子肯定不是瘋的，這廝聰明的很，完全看透了明朝的軟弱可欺，就是要佔著你的地盤，用你的米糧養著俺的軍兵，借你的女人給俺生孩子。

　　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