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複州劉興祚傳來消息！”

　　賈文昌神色鄭重道“後金三貝勒阿拜在複州集結重兵，漢將李永芳，孫得功輔之。

　　有滿洲兵兩個牛錄六百余人，漢旗軍兩千余人，意圖入寇旅順口。”

　　明生不禁愕然，皇胖子還真是能折騰，剛剛弄殘了李朝，乾翻了察哈爾，現在又盯上了大明在遼東半島的最後一處據點。

　　劉興祚，又名劉愛塔，年少時為建奴所擄，驍勇善戰，獲封複州總兵官，鎮守金州，複州，蓋州三地。

　　此人本為漢人，對遼地漢民懷有樸素的同情之心，對後金之殘暴深為不滿，曾同登萊巡撫袁可立暗中交結，更同劉招孫交厚。

　　說的直白一些，就是間諜一名。

　　間諜自古有之，後金在策反大明邊將，可大明也沒閑著，此人便曾是袁可立爭取的關鍵之人。

　　奈何閹宦誤國，袁可立去職丟官，此事便不了了之，劉興祚便是想投奔大明，也是沒有門路。

　　四海正逢其時，順勢插足，多年下來，算是將此人牢牢掌控，成為四海在後金體系內的一枚暗棋。

　　然則劉興祚勇有余，而智不足，累有馬腳漏出，早已然被後金所懷疑，更不要說多年來幫助漢民逃亡十余萬眾，這就是硬傷，著實難以解釋。

　　老奴生前不在意漢民之多寡，但皇太極卻是尤為重視人口，剛剛登基便收攏人口之策。

　　早有通敵嫌疑的劉興祚被架空，空有總兵之職，卻是行將被後金軟禁，家眷不得出城，身邊之人皆為滿洲旗兵。

　　每每傳出一二消息，都要費盡心思，頗為不易。

　　阿拜為老奴第三子，李永芳，孫得功皆是大明叛將，後金的死忠奴才。

　　此番兵聚複州，除了進攻旅順之外，剝奪劉興祚的統兵之權，重新整治金複二地漢軍或許才是其真正之目的。

　　“可有提及複州本部人馬情況?”明生俯首問道。

　　“回稟少帥，劉興祚未曾有交代。”

　　賈文昌斟酌片刻，言道“但據密探所言，複州本部四千人，將領大部被調換，李孫部將充任其中，對劉將軍下手之日不遠矣。

　　屬下議盡早設法營救劉興祚所部，免其遭受戮害。”

　　間諜之功能在於不為人所知，既然已經暴露，自是沒有繼續呆在虎穴的道理，營救是理所當然。

　　但是如何營救卻是有著門道。

　　“營救是必然！”明生眯縫著眼眸嘿嘿笑道“不僅要營救，更要給建奴來個狠的，複州舉兵反正如何?

　　呃，旅順也要順手拿到四海手中，苟且多年，是時候露出獠牙給後金同大明看看了。”

　　……少帥又要玩大的，只是這般行事豈不是將兩家都得罪了?那如此費力的同後金，大明簽署協議作甚！

　　賈文昌不由狐疑問道“少帥！旅順為大明所佔據，守備將軍李金廣提領三千人馬駐扎，火炮齊備，易守難攻。

　　再者我四海剛剛同大明簽署協議，這…這如何就翻臉了?”

　　“本少又不是從大明手中去搶！”

　　明生輕敲桌案，言道“後金不是要攻打旅順麽?此便是我等的機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四海便是要做黃雀！

　　從後金手中奪取的地盤，大明又能有何話可說?”

　　“可是…可是咱們同後金剛剛有口頭協議，在綏芬河口開互市，雙方大舉貿易，如此出爾反爾，恐是會招致後金的瘋狂報復。”

　　賈文昌老大的一張苦瓜臉面向明生，

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　　這廝往返沈陽多次，總算是有了初步協議，互市行將開啟，結果少帥一句話，諸般努力便會成為泡影。

　　“所以要多多準備明軍服飾，黑鍋要明軍背，好處要四海拿，可是懂了?”

　　明生止住滿腦袋問號的賈文昌開口，繼續言道“你可是想說誰都不是傻子，後金怎麽可能不知道是四海所為?

　　這不重要，總之就是不知道，沒參與，不是四海所為！

　　貿易乃是雙方各取所需，而後金所求甚多，你還怕他不同咱們貿易?

　　再者，劉興祚要不要救?他手中的幾千軍兵及其家眷要不要搶?既然衝突不可避免，索性便做大一些。

　　咬死不承認也就是了。

　　通知孟超所部戒備，皇胖子要打咱們接著，要談你就繼續上。”

　　賈文昌無話可說，拱手告退，這差事還是不作為妙，遲早要被皇胖子砍了腦袋泄憤。

　　一時間，廣鹿島風湧雲聚，風聲鶴唳，陸戰一師集結待命，黃海支隊集結待命，商船民船征召待用，四海明探暗探遍布遼東半島。

　　崇禎元年十二月初，阿拜統軍兵圍旅順口，此戰不在於佔據地盤，而是要毀城亡人，拔掉楔入後金身後的這顆釘子。

　　即便瘋狂如後金，每每征戰皆有因由，皇太極更是一代雄主，對全局有著清醒之認知。

　　東征李氏朝鮮，討伐毛文龍，結交四海，其目的無外乎穩住後金側翼，使攻明無後患。

　　西征察哈爾，驅逐林丹汗，此為掠奪人口。

　　滿洲同蒙古諸部有著千絲萬縷之牽扯，皇太極對投誠諸部平等待之，許以厚利，短短一載，便多出幾十萬部眾，近十萬善射善騎之兵。

　　翅膀愈加硬朗，底氣愈加豐足，那紫禁城就獨獨是老朱家的?我愛新覺羅氏也要謀奪一番！

　　諸般種種，皆有考量，不然皇太極怎會妥協退讓，同四海媾和?

　　正因為如此，襲取旅順乃是必然，沿海之地雖不可佔據，那就毀了它，讓明軍日後來了也無處安身。

　　“李額附，炮隊幾時可以就位?”貝勒爺阿拜端坐帳中，俯身看向帳下一員中年將官。

　　“回稟主子，炮隊一日後可到！”

　　李永芳一頭長發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金錢鼠尾小辮，身罩內外雙甲，要配彎刀，滿身的彪悍之氣。

　　棄族背宗之人歷來如此，祖宗都不要了，還能指望他們有何底線呢?一應大明習氣盡皆棄之，說滿語，著滿裝，殺明人，比之真建奴還要狠毒。

　　真奴偽奴便源於此，大明邊境百姓痛恨偽奴尤勝過真奴！

　　漢將投靠後金，為身家性命計，自是有著獨特的生存手段。

　　後金不缺勇猛善戰之人，唯獨不善火器，不善攻城！李永芳便抓住了這般機會，搜羅歷次繳獲的火銃火炮，成立了一支漢軍火器部隊。

　　矮子當中選身高，有炮就比無炮強，這支部隊儼然成為後金攻略城池的中堅！攻城戰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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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旅順守備李金廣，手下雖有著三千軍兵，但半數為老弱，可戰之人不過半數。

　　若僅僅是這般也就罷了，旅順口終年不凍，有海船接應，打不過還可以逃。

　　但此時他卻是逃不得，無他，旅順安置了眾多東江鎮家眷，逃跑便要將家眷拱手送人。好歹要堅持數日，將家眷轉移而出！

　　“守備大人，咱們的船隻一次只能遷移三百余人，細算下來，需半月方才能將家眷安置完成！”一名千戶憂心忡忡趕來稟報。

　　“怎麽可能?”

　　李金廣怒道“十余條戰船，便是一次運送千人也是輕松，怎的卻是隻載三百人！”

　　“大人！家眷…家眷所攜帶之物甚多，船隻所載大多為財物。屬下無能，請大人責罰！”千戶苦著臉言道。

　　明白了，這特娘的是舍不得財物，鍋碗瓢盆都要帶著，這是打仗！不是在開玩笑。

　　當俺們是搬家公司麽?

　　可李金廣卻是只能乾瞪眼，沒奈何，城中不乏將官家眷，便是毛文龍的小妾都有那麽三五個，不但不敢水火棍招呼，還特麽的要笑臉相迎，派軍兵幫著搬家！

　　這般遷移， 效率能高了才奇怪！

　　李金廣揮退千戶，無力平躺，唯死而已，還能怎的?守住一時是一時。

　　正當其無計可施之時，一船緩緩駛入海灣，停靠碼頭，來人乃是東洋艦隊黃海支隊使者，帶來了艦隊司令彭海正書信一封。

　　言之可幫忙旅順駐軍遷移家眷，在廣鹿島暫且安置，戰後何去何從，任家眷意願。

　　李金廣哪裡有拒絕的道理，運，趕快運，老子挺不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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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複州地界西海岸黑泥窪，春夏秋皆為灘塗泥濘之地，冬日卻是冰封千裡，寒風蕭瑟。

　　明生下得船來，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望著正在忙碌的四海軍兵，信心滿滿。

　　此戰陸戰一師近萬之人傾巢而出，端的是軍容鼎盛，陣勢懾人。

　　“譚琦，你率領陸戰三團堵住金州援軍。陸明遠，你率二團堵住蓋州路途，分頭行動，不得怠慢！”

　　“得令！”二人躬身，各自前去準備。

　　“賈文昌，複州城可有消息傳來?”

　　“回稟少帥！劉興祚已然準備妥當，隻待我軍攻城，其會率部反正，打開西門，屆時兩軍內外夾擊，城池輕易可得！”

　　“好，千萬要盯住了孫得功，不能讓這廝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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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複州城劉氏家宅，密室之中有將官二十余人，盡皆垂首站立，等待劉興祚的抉擇。

　　“弟兄們，建奴拿咱們不當人，日防夜防，防我等甚於防賊！”

　　劉興祚振臂沉聲言道“某準備撥亂反正，轉投四海，諸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