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堅向叔父彎了彎身體，恭敬地答道:“幾十年之後，我也會像您一樣不再年輕，這個天下，就是他們的了。”他指了指蕭衝、雪夜、馬清濤、薄海他們。

　　“這個時候，對與錯，應當由這些年輕人來評判。因為結果就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看得最清楚。他們若是高興，就是對的，若是不高興，就是錯的。”慕容堅說。

　　“嗯，這個回答我滿意，比率義王那些什麽變與不變的大道理，讓人心服。來，陪我喝一杯。”慕容文似乎放下了某些東西，端起了酒杯。喝完酒，他問:“清濤、梁飛、蔣風、孫兵、宇文同，你們都是純正的鮮卑人，帳篷裡出生，草原上長大，這兩年住在青磚板瓦裡，覺得怎麽樣?”

　　馬清濤坐直了答道:“我覺得住在房子裡，比帳篷裡，更舒適更安全。住帳篷，好比是騎的是光馬，住房子，好比是給馬套上馬鞍、系上馬韁。我現在正在勸說父親，在城南建馬家的宅子。”

　　“你父親馬長空，那個老頑固，慢慢勸吧。你們五家，現在城南的已有三家，馬家和梁家仍在城北。也許，沒有對與錯，只有你是誰。”慕容文轉頭對邸嶽，換了個話題說:“邸先生，聽說玄菟太學文武兼修，此時月白風清，山朗湖靜，是不是請太學生們賦賦詩，助助興啊?”

　　邸嶽一笑，說:“正好今天晚上尚未考試，就拿這個當考試了。今晚的體材是樂府，半個時辰之後交卷。”

　　剛剛還在輕松快樂，品嘗美食的太學生們，馬上在腦海裡回想學過的樂府詩篇，再想自己寫什麽，是敘事還是抒情。一年多的夜考經歷，告訴他們，學生別去想反抗考試，所有反抗都是徒勞，反抗帶來的只是加倍考試和折磨。

　　慕容堅說:“大家慢慢想樂府詩。我來介紹一個龍城馬場。馬場佔地50萬畝，一山一湖二河五林，地勢平坦，水草豐茂，擁有良馬……1萬匹。”

　　1萬匹！！！蕭衝聽到這個數字，有點驚呆了。一匹馬一萬錢，養一匹馬的土地，可以養活25個人。他記得東漢伏波將軍馬援說過，“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毫無疑問，這龍城馬場是鮮卑族的大用之場。

　　慕容堅看了慕容文一眼，放慢語速說:“重點不是1萬匹，而是良馬。一個經營了10代的馬場，能擁有什麽樣的良馬，你們可以想象一下。是吧，叔父?”

　　“你小子，沒安什麽好心。不過，我不小氣，只要你們有運氣好，抓到哪匹就送你們哪匹。”慕容文說。

　　抓到哪匹送哪匹，這話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蕭衝他們站在龍城山，俯視整個馬場時，有些大海撈針的感覺。馬場四個方向，都跑著上千匹駿馬，除了顏色、個頭，他們分辨不出差別，這馬怎麽抓?

　　昨晚喝得大醉的慕容文沒有露面，韓龍、慕容堅、邸嶽、牛勁四位先生陪著太學生們。雪鷹問:“慕容先生，請問您偷的哪匹赤龍馬，屬於哪個馬群啊?”

　　慕容堅臉上的肌肉細微抽了一下，說:“這時間太長了，記不清了，而且叔父經常把馬群轉場。我簡單給你們講講伯樂的《相馬經》吧。伯樂認為，分辨一匹馬，可以從五個方面入手，頭、眼、耳、口、形。比如說馬頭，要高峻如削成，又欲得方而重，宜少肉、如剝兔頭。比如說馬的眼睛，要長得高，又要滿而澤、大而有光。馬的眼睛大則心大，心大則猛利不驚。”

　　聽著慕容先生的講解，蕭衝覺得這選馬和選人很相似，從外表、從行動看天資、看能力、看脾氣、看壽命。盡管對抓哪匹馬還是模模糊糊，但心裡多少有了些尺度。

　　講完《相馬經》，慕容堅對韓龍、邸嶽、牛勁說:“這樣吧，公平起見，我們四人都留在此地，不參與太學生選馬，由他們各憑能力，各憑運氣，好不好?”

　　韓龍說:“這樣正好，不過你要是早說，我們可以帶些酒菜過來，免得閑坐無聊。”說完他跳下馬，站到地上。

　　慕容堅說:“酒菜我早有安排。今天有空，要好好向幾位先生討教些武道問題。”

　　被放了大羊的太學生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後仍是以組為單位，分別選了一個方向下山去了。

　　蕭衝、公孫、管彪、小帥、一凡，拿著套馬索，選的方向是東方。之所以選這個方向，因為蕭衝看到韓龍先生跳到地上時，左手扶到佩劍上，而劍尖正指著東方！

　　韓龍先生以前從未有過這個動作，這裡面肯定有深意，莫非火龍馬的馬群就在這個方向?

　　想到這兒，蕭衝覺得身體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