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集合，蕭衝他們收到這十天的安排:每天每組派一人到“三尺鋪”鼓風，其他人在太學裡練劍，不練招式，隻練快、準、重。

　　快，比出劍速度。拔劍、刺，一個動作，越快越好。

　　準，比擊劍準確。以劍尖計算，越近中心越準。

　　重，比劍的力道。持劍掛物平舉，堅持時間越長越厲害。

　　快，由慕容堅主訓。準，由邸嶽主訓。重，由牛勁主訓。一個時辰一輪訓，中間休息兩刻鍾。

　　蕭衝主動申請第一批去鼓風，親眼看著一柄寶劍誕生，是一件讓人興奮的神秘事情，尤其是這柄寶劍，可能要陪伴自己一生。至於練習快、準、重，可以往後放一放。

　　“三尺鋪”裡，還有和他同樣好奇的楊林，以及馬清濤、雪鷹、薄海。門口，另有兩位太學保安守護，一防閑人闖入，二是留作跑腿。

　　韓龍和姚遠在鐵砧前一左一右站好，一身緊衣，並未像蕭衝想的那樣，光著上身。按姚遠的要求，高溫爐多配了一個風箱，以便更快提高爐溫。

　　“鼓風。”姚遠說。蕭衝、雪鷹二人推動風箱，爐火噴出，將一段镔鐵吞沒。韓姚二人，呼吸綿長，鐵錘、鐵鉗分置兩旁。

　　镔鐵漸漸與爐炭融為一色，蕭衝一眨眼間，姚遠左手已將镔鐵夾出，右手鐵錘敲出第一下。姚遠錘起，韓龍錘落，這鐵錘暴雨，比前日迅猛了許多。

　　蕭衝學韓姚二人，將呼吸極力拉長，眼睛將鐵錘、鐵鉗的節奏和落點，全部收入大腦。姚遠、韓龍二人鐵錘起和落基本不變，姚遠不時調整镔鐵在鐵砧上的位置。從撞擊的聲音判斷，他用多大的力道，韓龍就用多大的力道。

　　镔鐵慢慢由紅變黑，姚遠將其插回爐裡。蕭衝和雪鷹手下加力，爐火升騰，镔鐵又紅。

　　姚遠再次夾出镔鐵，這回韓龍落下第一錘，姚遠跟著他的力道落錘。

　　兩人轉錘之時，蕭衝、雪鷹坐著鼓風，楊林、馬清濤、薄海靠牆旁觀。話癆楊林，未出一聲，其他人更無半點聲響。

　　劍身、劍格、劍柄——镔鐵如被泥捏一般，漸漸出形。而姚遠、韓龍二人的反覆敲打，力量將镔鐵的雜質敲落，從中喚醒一個特有的劍魂。

　　“難道，就這樣一把寶劍出世了嗎?”蕭衝心想。他腦子滿是乾將莫邪的故事，那對雌雄劍，乾將莫邪可是煉了三年！

　　如果這樣就行，那麽辟邪這等稀世寶物，是不是也太容易了?集中幾個鑄劍大師，把材料供應足，是不是就可以源源不斷製造利器，就能武裝一支武力超群的軍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應該不是。蕭衝自己找著答案。他知道現在天下三分，實力最強的是大魏國，而不是鑄劍水平最高的吳國。

　　蕭衝尋思間，姚遠又將劍投入高溫爐，劍身沒入火炭，劍柄露在外面。他點點頭，和韓龍將鐵錘都放下，輕籲一口氣，說:“加火，猛火。”

　　“這……是……啊……”楊林張嘴幾次，想問又止，還是乖乖閉上嘴。

　　蕭衝和雪鷹加大力氣，比起火時更快更穩，爐裡的劍慢慢變紅，劍柄顯得更黑。

　　姚遠動了，左手鐵鉗夾住劍柄，將劍浸入牛羊的混合尿液裡，屋裡升騰一團水汽。姚遠手靜止不動，等劍全部變黑，才松開鐵鉗。

　　蕭衝想:不會吧，如果出世的是一把高貴的寶劍，竟然就這樣放在低賤的尿裡?除了姚遠，只有他知道這桶怪怪的黃色液體，用來給寶劍淬火的“聖水”，

原來是人人躲之不及的東西。　　姚遠說:“歇一會兒吧。”話是對著蕭衝和雪鷹說的。這時，蕭衝和雪鷹才覺得手和肩已接近脫力。姚遠和韓龍二人鑄劍的時間，比上次韓龍打鐵長了一倍不止，材料不同，火力要求更猛了。

　　楊林、馬清濤、薄海三個，忍不住走上前，圍著淬火桶細看這把劍。

　　劍已經完全成形，黑漆漆浸在液體裡，劍格以下的劍身，完全看不見。劍柄上面，擊打出細細的錘痕，劍格則平整如切。

　　楊林作了個拿劍的動作，蕭衝剛要提醒他小心燙，他已經反手變彈，用食指的指甲在劍柄上快速輕彈了兩下。

　　劍在液體中，力量又小，當然彈不出什麽聲響。楊林撓了撓頭，仰頭問姚遠:“二哥，這就完工了?這能和我那把辟邪配上不?這是不是還得加工啊?我怎麽感覺這劍有點醜啊?有點醜得過分啊?大哥，你說呢?”

　　“半成品，別急。”姚遠說，“師兄，再來一把?”

　　“好！”韓龍答道，“蕭衝、雪鷹休息，清濤、薄海上。”

　　錘聲一響，屋裡又平靜下來。姚遠和韓龍二人打鐵的動作，在蕭衝看來，和安樂姐的歌舞一樣好看，沒有多余的動作，高與低都恰到好處。力量並不是發自手，也不是發自肩，而是發自腳底。左鉗右錘，雖然一輕一重，但都似手掌的延伸，和身體融為一體。鐵錘每一次敲在鐵砧上後，二人都利用其反彈之力，順勢再次揚起。身旁的雪鷹，還輕輕揮動雙臂，在活動氣血同時，模仿怎麽擊錘和握鉗。

　　第四把劍淬入木桶，姚遠說:“今天鑄劍就到這，開低溫爐。”低溫爐，在高溫爐旁邊，爐火小而低。姚遠將淬好的劍，放到爐裡的橫槅上，將爐門半閉。

　　“明天早上，我們就知道這四把劍是什麽成色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