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廣利市最深處,蕭衝等人面前,出現一家全新的鐵匠鋪,外牆上,鑲嵌數十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柳葉劍、圓莖劍、扁莖劍、厚格劍、薄格劍,不一而足。
匾額“三尺”,“三尺”二字銀勾鐵畫,劍氣蕩漾。
楊林得意地看了看韓龍,說:“韓大哥,這家鐵匠鋪,送你!”
邸嶽說:風雲三尺劍,功名一戎衣,好!
“三尺”鐵匠鋪,前市後坊,前面廳堂裡,陳列各式寶劍,從西周、東周的,到春秋、戰國的,從華夏漢族的,到蠻夷羌胡的,從青銅的到镔鐵的,從七尺巨劍到半尺短劍,應有盡有。
韓龍用指尖,輕輕撫過每一把劍,像是撫弄心愛女子額前青絲,沉入他與她一段段的美好回憶。
“很好,謝了。”韓龍對楊林說。
蕭衝試著用手指,觸碰每把劍,也想進入韓龍先生進過的那個世界,但除了些許寒意,他感受不到更多的東西。
“不曾相思苦,哪有重逢甜。”韓龍笑著說了一句,似是對蕭衝說,又似不是。
進到後面作坊,镔鐵、精鋼、細炭,火爐、風箱、寒泉,鐵錘、鐵鉗、鐵砧,爐中火正旺。
“我來打鐵,誰來鼓風?”韓龍技癢,問。
“我。”蕭衝搶先說。他拉動風箱,入手並不太沉,往返數十次,漸覺既要力量又要技巧。拉動的方向,要順著風箱,方向不對,則費力則多。太快,則難為持久,太慢,則火力不夠。
韓龍脫去外面薄棉衣,將一段精鋼鉗住,放入高溫爐,等鐵身變紅,鉗出爐,輪動鐵錘,在鐵砧上錘打起來。
蕭衝沒敢停下手中風箱拉杆,只是慢了下來,睜大眼看他動錘,堅起耳聽他打鐵。恍惚中,他覺得打鐵的節奏竟如大青溝底比劍的劍招一般,暴風驟雨又勢大力沉,又覺得這鐵錘、鐵鉗似化為韓龍手掌、手指,將那段精鋼放在鐵砧上不斷揉捏。
漸漸,韓龍手中鐵錘輕落,細雨慢收,到收無可收之時,他將精鋼插回爐中,說道:“鼓風,再起”。蕭衝立即推動拉杆,將爐火再燒旺,最初輕飄飄的木拉杆,此刻變得沉如巨石。蕭衝心想,如果往返一次算揮劍一次,那我現在揮劍是不是已經上千次了?他又熱又累,渾身汗透,咬牙挺住,手裡風箱勻速推拉。他從來沒想過,輕飄飄的空氣會是那樣沉重。
“停火。”韓龍一聲低喝,將通紅的精鋼再次鉗出,鐵錘暴雨二度襲來,眼花繚亂錘法過後,刺啦一聲,韓龍將精鋼整個浸入裝有寒泉的桶裡。
身上並無半滴汗珠,韓龍把棉袍緩緩披好,把精鋼鉗出。大家看到,一柄寶劍出現在眼前。
楊林用右手中指一彈劍身,屋裡響起一聲長吟,“好劍,”他說。慕容堅、邸嶽、牛勁先後持劍揮舞一番,點頭稱好。太學生們分別傳看,傳到蕭衝。蕭衝臂膀酸痛,覺得手中這劍重得異常,摸到劍身,他發現那重重的鐵錘,居然把劍錘煉得齊整平滑,從劍身到劍尾,筆直一線,劍身中線,左右平衡。蕭衝心裡感歎:這打鐵的力道掌控,輕重緩急,真是神乎其神了。
這把他參與鍛造,親眼看其出形的寶劍,在蕭衝看來,比前廳陳列的劍親切了許多,珍貴了許多。或許,有了交集,才能進入彼此的內在世界。
韓龍說:“一時手癢,讓大家見笑了。此劍尚缺折疊錘打,百煉方能成寶。大保安送的镔鐵已經在此,改日為大家鍛造利器。仍是老規矩,
劍術愈高者,得劍愈好。” 慕容堅笑著說:“別光想著給學生, 我們幾位先生也沒有呢。我們幾位,可要和正山、辟邪匹敵的寶物。”
韓龍說:“沒問題。我那姚遠師弟估計也快到了。他的冶劍術,學自吳越,強我百倍。等他一到,我們開爐造劍,一定讓各位先生滿意。”
楊林說:“韓龍大哥,親大哥,幾位先生都有份,也帶我一把唄,我好拿它與辟邪劍配成一對,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鎮妖。”蕭衝心想,馬叫妖精,劍叫鎮妖,這不是自己克自己嗎?他不禁樂了。
韓龍說:“等你立下大功,再提這事吧。”
楊林說:“我辦這‘安樂窩’、‘玄菟菜’、‘三尺鋪’,三件大事,還不算大功啊?大哥你得講理啊。”
“這三件大事,都是你自作主張。咱們事前並無約定,要不,我們都不要了,請你收回,與太學無關?”韓龍說。
“別別別,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太學都收了,哪有再往外推的。不就立大功嗎?容易。”楊林說。
有了廣利市市長毛小可的良心推薦,“安樂窩”、“玄菟菜”的生意好得一塌糊塗。昌黎郡,一向是女多男少,人口失調,比例高達3:1,招用女子,不僅好招,價格還低。安樂老板娘剛貼出招人啟事,“安樂窩”門前就來了8名少女應試,“玄菟菜”來了6名女傭應考。
這14個人行不行,安樂心裡沒底。她一想,這倆買賣都是太學的,招人考試這活兒,必須讓楊林大保安來乾啊!
“陽陽,你去太學,讓楊林那死鬼麻溜兒回來,急事。”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