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尤瑞托恩山脈陷入了寂靜之中。在彌漫的血腥氣裡，從白日的血戰裡幸存下來的鷹身人們紛紛掛在了山崖或者樹木上，盡快地恢復自己的體力，而在下方一塊大石頭上，凱瑟安娜把自己的大弓扔到了旁邊，翹著腿躺在石頭上，悠閑地看著璀璨的星空，艾蒂絲則恭敬地坐在一邊，等待著自家女神的決斷。

　　“話說，你們到底是怎麽被蛇人打爆的?就算被內部偷襲，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閑極無聊的凱瑟安娜隨口說道。

　　說起來，凱瑟安娜還真的對這個問題相當好奇。鷹身人盤踞尤瑞托恩山脈多年，靠著飛行優勢為所欲為，連人類都拿她們沒什麽辦法，按理來說，不應該被蛇人打個措手不及才對。

　　艾蒂絲聞言沉默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道:“我們並非被蛇人所打亂，真正的敵人來自我們的洞部。”

　　“說詳細點?”凱瑟安娜挑了挑眉毛。這幾天下來，她也知道，鷹身人的大部分族人都生活在附近的一個巨大坑洞之中，在坑洞壁上建立巢穴，類似於蝙蝠的生存模式。而少量族人則在外部生活，作為族群的哨兵和警衛。這樣的防禦策略，固然可以防備洞穴外部的敵人，但洞部……

　　“是的，”艾蒂絲點了點頭，“從洞穴的最深處，突然湧出了大量的暗影怪物，它們沒有理智，沿著洞壁襲擊了我們的族人。在一片慌亂裡，我們的組織被打散，各自逃命。而一天后，蛇人發現了我們的狀況，才大舉出動來追殺我們。”

　　“確定是它們發現了狀況才來追殺你們，不是掐好時間來裡外夾攻的?”

　　“這個……我不知道。”艾蒂絲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蛇人的信息傳遞有這麽快?一天之內就能確定你們內部的狀況，然後傾巢出動來追殺你們?”凱瑟安娜淡淡地問道，“它們居住在哪?它們在山林裡的移動速度有多快?嗯?”

　　“這……這我們並未意識到！”艾蒂絲猛然睜大了眼睛。在這幾天裡，她一直疲於奔命，躲避著蛇人的追殺，以至於還沒意識到這裡面的蹊蹺之處！

　　“多用點腦子，”凱瑟安娜搖搖頭，“你們洞穴的情況，你們也不確定吧?”

　　“……是的，我們沒有時間去確定那裡的情況。”艾蒂絲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來。

　　兩人一時陷入了寂靜之中，沒有人開口說話，然而，她們的思緒卻都匯聚到了一個點上。

　　“天空之翼內部，有人被控制了。”艾蒂絲面色難看地說道。

　　“以你的腦子，能想明白也是不容易，胸大無腦。”凱瑟安娜白了她一眼。

　　胸大無腦……艾蒂絲臉色略紅地偷看了凱瑟安娜一眼——自己確實要比這位女神大不少。

　　“看什麽呢看！”凱瑟安娜惱怒地瞪了一眼艾蒂絲，果斷扭轉了話題，“說說天空之翼那群人的實力吧。”

　　“天空之翼嗎……我不清楚她們之中有多少叛徒，又有多少同胞幸存了下來並接受她們的指揮，”艾蒂絲眼神閃爍，斟酌著說道，“那些暗影怪物沒有分辨敵我的能力，而我在撤退時也沒有發現長老們的取向。按照我們目前的處境，長老們恐怕控制著一萬左右的低等鷹身人。”

　　“也就是我們的五倍了。”凱瑟安娜敲了敲身下的巨石，並不對此感到多少意外。艾蒂絲畢竟只是一個人，靠著幾個親信就能重新糾集起兩千多鷹身人供自己指揮，那些人老成精的長老團能拉出一萬鷹身人也是一個合理的數字。

　　“此外，我們還要考慮蛇人，大人，”艾蒂絲提醒道，“如果您的猜想屬實，蛇人恐怕已經和叛徒們達成了協議，而蛇人幾乎沒有損失多少兵力，它們有足足十萬之數。”

　　凱瑟安娜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星空。

　　戰爭的女神也不是全能的，即使是在自己的領域裡。

　　“明天，帶著所有人去山脈的另一側修整，我們回領地去找羅恩和奧莉安娜談談。”

　　而在夜幕之下，交談並非只有一處。

　　“人類，你說的我們都做到了，”尖銳嘶啞的聲音在暗影之中梭梭回蕩，“按照約定，把那些蛇人都撤走。我們的巢穴不可被汙染。”

　　“撤走……現在不行。”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站在森林之中，冷漠的聲音猶如夜梟一般刺耳。

　　“為什麽?”

　　隨著翅膀閃動的聲音，另一個身影也出現在了森林之中。

　　“挖掘工作還在進行……那位法師領主的目光，也還沒從這裡移開。”

　　黑色身影一邊應答著，一邊調動著自己的思緒。

　　“你們巫毒議會還需要看一個高階法師的意思行事?你不就是高階法師?”

　　“如果那位領主僅僅是一個高階法師，倒也不至於這麽為難……”

　　巫毒議會沒有這些鷹身人們想象的那麽強，那位領主，也沒有她們想象的這麽弱。黑色身影背過身去，遠遠地眺望著那沐浴著月光的巨大坑洞。

　　沒人知道這坑洞究竟在世界上存在了多久，即使是在這裡棲息的鷹身人們，也不過是後來者罷了。這巨大的坑洞如同山體上的傷疤一般，裸露在空氣之中。

　　而此刻，這坑洞卻相當喧鬧。無數蛇人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在坑洞周邊布設好了長梯，壯年的蛇人們紛紛沿著長梯下到坑洞地步，加入到一片隱約傳來的喧囂之中。 僅憑聲音就知道，這些家夥在裡面絕對在忙一項大工程。

　　南部的五處暗影遺跡，巫毒議會已經失去了兩處。準確的說，第一處是故意泄露出去的，但第二處的失去，卻完全在他們的計劃之外。那位年輕的法師貴族，居然能夠隻身進入遺跡深處，把巫毒議會覬覦已久的神器取走，甚至沒有被翡翠之歌追責，這不簡單。

　　黑色身影抬起了自己的手，仔細地看了看。

　　巫毒議會決不允許屬於自己的密藏流落在外，更準確一點，是魔女殿下決不允許屬於自己的密藏流落在外。魔女不會容忍愚蠢和失敗，做錯事的成員一定會死。自己辛辛苦苦地爬到了這個位置，可不是為了一死了之的。

　　哈諾爾那個蠢貨，雖然完成了魔女的任務，但她居然試圖向那位領主求饒妥協，她難道不知道，那家夥背後極有可能有上古傳承嗎?

　　自己決不能重蹈她的覆轍。

　　一邊思考著，黑色身影一邊抬起了自己的頭。

　　“艾蒂絲的蹤影找到了嗎?”

　　“沒有，今天下午有人稟報，稱在西邊看到了倉皇逃竄的蛇人，我已經派遣了哨兵去那裡偵查。那裡可能是艾蒂絲的藏身之處。但是哨兵至今還沒有回來，我打算明天親自帶人去。”

　　“小心為上，女士，我要提醒你，一位高階超凡者正在尤瑞托恩山脈中遊蕩，她的戰鬥力比我還要強大。事到如今，艾蒂絲的生死與我們的計劃已經沒有多少關系了，我們最好先把我們的事情做完，這，也是我們約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