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的山路上,兩匹戰馬正小心地行進著。
作為南部平原和諾索河流域之間的分界線,坦桑山脈其實嚴格意義上不能稱之為山脈,它的絕大部分都是低矮的丘陵,只有高大的主峰坦桑山足以被稱之為山。在人類語中,坦桑二字意為最南端。
“你似乎不怎麽習慣於騎馬。”看著一旁小心拽著韁繩,皺著眉毛忍受痛苦的尤菲莉亞,羅恩隨口說道。
“是的,爵士,我沒怎麽騎過馬。”尤菲莉亞歎了口氣。像她這種嬌生慣養,沒怎麽騎過馬的人,頭一次騎馬,都會被狠狠地折磨一番,尤其是磨出來的水泡,簡直不是人受的。
“再堅持一下吧,回來的時候我們找輛車。”羅恩笑了笑,趕著馬向前走去。
這爵士還真是個好人。尤菲莉亞心思轉動之間,也強忍著疼痛驅馬趕上了前方的戰馬。
繞過坦桑山,沿著一條狹窄的小路奔馳半日,映入眼簾的就是恩度行省的主城,恩度。
在數十年前,帝國還將坦桑山脈作為最南端的防線時,恩度城一度是按要塞規格來建設的,高達五六丈的城牆上寫滿了各種符文術式,各種碉樓和寬闊的護城河也能提供強大的防禦力。當然,當人不行的時候,工具再耐用也沒有意義。兩年前,恩度城是第一座被豺狼人攻陷的人類城市,原因很簡單。
守城的禁衛軍官棄城而逃。
如果羅恩沒記錯的話,那個軍官應該在哈曼家族的封地裡被絞死了。為了此事,禁衛軍還特意向皇帝陛下參了哈曼家族一本,然而換來的則是皇帝對他們的訓斥。
兩騎身影來到了城門口。在這午後時分,城內的大部分人還都在城外忙碌農事或者進山乾活,來往人影寥寥,守城的幾個衛兵甚至打起了盹。羅恩策馬上前,望著在門口呼呼大睡的衛兵,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一馬鞭就抽了上去。
啪!
“哪個混蛋?給老子……”吃痛的衛兵大喊著跳起來,正欲破口大罵,下一刻就見到了面前衣著華貴,騎著高頭大馬的羅恩,連忙換上了諂媚的笑容。
“原來是貴族老爺,請進城吧。”
“你們就是這麽守城的嗎?”羅恩冷冷地看了一旁幾個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的衛兵。
“老爺啊,這個……”
“閉嘴吧,”羅恩皺起眉毛打斷了衛兵,“來個人,帶我去城主府,我找傑裡科。”
“傑裡科大老爺嗎?衛兵們精神一振,敢張口就說恩度城主名諱的,顯然是位大人物,給這種人辦事,就算得不到人家指縫裡漏出來的一點錢,也能在酒館裡吹一天牛了!
很快,一個看起來像是帶頭的衛兵就站了出來:“請隨我來,老爺。你們在這看什麽呢?快滾!”
在衛兵厲聲的呵斥裡,擠在一旁看熱鬧的人群們紛紛散開,低著頭為羅恩讓開了一條道路。羅恩深深地皺著眉毛,沒有理會傳入自己耳中的竊竊私語,轉而打量起了周圍的光景。
很快,羅恩的目光就被一處燒焦塌毀的房屋所吸引了。
那是街角處的一座簡陋木屋,整體塌了半邊,焦黑的痕跡證明它經歷過一場慘烈的焚燒。當然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羅恩隱約感受到了一點黑暗的魔力。
“羅恩爵士,這裡似乎有黑魔法的痕跡。”尤菲莉亞注意到了羅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那座木屋,低聲說道。
“都鬧到主城來了。”羅恩搖搖頭,對此不做評論。
高大的城主府很快就出現在了羅恩的視線裡,實際上它就是城中最高大的建築物。在城主府前方的空地上,羅恩跳下馬,隨手丟出一枚銀幣:“守在這裡,看好我的馬。”
“是,老爺。”衛兵臉上浮現一絲喜色,連忙伸手接過了銀幣。
陰沉著臉的羅恩和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尤菲莉亞走向了城主府。在大門處,一個管家狀的人正守在那裡,見到一位年輕爵士的到來,連忙上前躬身迎接。
“請問您就是羅恩·漢默頓子爵大人嗎?”
“是,帶我去見傑裡科。”羅恩推了推眼鏡,保持了自己身為貴族的氣度。這裡可不是自家的領地,在自家地盤上,自己可以隨心所欲,怎麽親民怎麽接地氣都可以;而在別的地方,自己必須表現出一個標準貴族的禮儀。
雖然這毫無意義。
“請隨我來,傑裡科大人已經等待多時了。”
坐在會客廳裡,羅恩隨手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眼神在周圍掃來掃去。不得不說,雖然把恩度行省治理得一團糟,但是傑裡科個人的品味還真不錯。無論是牆壁上的精美壁畫,還是地上鋪設的火紅毛毯,都是帝國一流的奢侈品。
“羅恩爵士,請恕我姍姍來遲。”熱情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羅恩抬頭看去,一個大胖子正從門口費力地擠進來,臉上還掛著讓人惡心的熱情笑容。
傑裡科,一個來自帝都的平民,起初是某位大貴族家中的管家,後來因為舍命替貴族子弟在北部戰場上擋了一箭,而被格外拔擢重用,憑借著關系一路成為了掌管一方行省的封疆大吏。單看這一路的升遷履歷,似乎傑裡科是一個忠勇雙全,才華橫溢的合格官僚,是打破貴族壟斷的平民模范,然而事實上……
這就是個混蛋。羅恩皺著眉毛和傑裡科握了握手。他不是很確定,但他的超凡嗅覺似乎聞到了這人身上的一股騷味。
你不會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吧?
“歡迎來到恩度城, 希望您能在這裡度過愉快的一段時光。”賓主落座,傑裡科笑眯眯地看著羅恩。雖然臉上陽光燦爛,但是他心裡其實相當慌張。前幾天漢默頓家族的老爺們來到這裡時,可是隨口提過,羅恩爵士的父親在集結南下隊伍時,在恩度城被禁衛軍搶走了唯一的一匹馬。
但願羅恩老爺不是個記仇的人?傑裡科在心裡暗暗祈禱著。
“我是應施密特家族的邀請,來到這裡解決邪教徒問題的,暫時叨擾大人一段時間,”羅恩淡淡地說道,“但是,恕我直言,恩度城給我的第一印象可不怎麽愉快。”
“這,哦不,大人,如果我的部下冒犯了您,請您詳細告訴我,我一定會嚴厲懲罰他們的!”傑裡科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連忙說道。
該死的!漢默頓家族可不是自己能惹的大勢力!
“罷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不勞煩城主大人了。按照約定,我的本家以及施密特家族的代表此刻都已經在城中了,我希望馬上和他們見面,還請城主麻煩引見一番?”羅恩推了推眼鏡。傑裡科身上的騷味一刻不停地往他的鼻子裡衝著,實在是太惡心了。
傑裡科心念一轉,似乎也察覺到了羅恩態度不悅的原因,訕笑一番之後,連忙起身走出了房間。
“爵士大人,這味道……”在傑裡科擠出房門之後,尤菲莉亞立馬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悶聲悶氣地看向了羅恩。
羅恩皺了皺眉毛,同樣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同時伸手叫過了門口的管家:“去,拿一份清潔藥劑過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