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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迎來了漫長的沉默。瑪蒂爾達支支吾吾,似乎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又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雙腳不住地在地上摩擦著。而羅恩則是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注視著面前忐忑的女王,一語不發。像他這樣的老陰比,僅僅通過瑪蒂爾達的表現,就幾乎能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其實是因為……”瑪蒂爾達終於開口說道。
“其實是因為金娜女士和長老們在某些問題上發生了衝突,比較激烈的那種。”羅恩輕咳了一聲,滿面笑容地接過了瑪蒂爾達的話頭。
“啊,這……”瑪蒂爾達的眉毛抖動了一下。
“女王殿下不想談這個問題的話,我們可以換一個話題。”羅恩靜靜地說道。
“唔……不了,羅恩爵士,我也很想聽一聽您對此的意見,”瑪蒂爾達為難了一番之後,還是開口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在瑪蒂爾達的講述裡,羅恩等人逐漸了然了事情的起因。整體事情的經過,和羅恩的預想分毫不差。
衝突的起因當然是權力。這個半精靈部落的權力結構相當特殊,作為這個部落名義上的領袖,瑪蒂爾達實際上不具備任何實權和威望,她太年輕,今年才十六歲,缺乏經驗,能當上女王完全是出於她高貴的精靈血脈。這個部落的權力,實際分掌在兩方手中。一方,是這個部落原本的統治者,各位長老,一方,則是翡翠之歌派來的監護人,金娜。
起初,當金娜來到這個部落的時候,長老們完全可以說是感激涕零受寵若驚,作為被放逐的精靈後裔,半精靈無時無刻不渴望著回歸生命之樹的懷抱。然而,在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長老們才發覺了其中的問題。
金娜實在是太強勢了。作為翡翠之歌派駐到這裡的監護者,金娜直接新立了一位女王,沒收了長老們的權力,並自顧自地開始發號施令。在部落遷移後的領地問題上,在部落糧食的來源問題上,金娜從來都沒理睬過長老們,而是直接就做出決定,然後通過瑪蒂爾達吩咐長老們執行。
坦率地講,金娜確實沒有損害半精靈的利益,無論是這片肥沃的平原,還是協助羅恩領耕種來獲取過冬的糧食,都是當時情況下的一種不錯的選擇。然而問題在於,這種不錯的選擇,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場上來看待的——而不是半精靈。
就拿領地問題來說,這片平原確實是相當肥沃富饒的土地,對於遷移過來的半精靈來說彌足珍貴。然而,這片領地,直面的可是荷諾高原,巨魔的領土!當初羅恩提議將這麽大一片領地劃給半精靈,就差把“給我擋槍”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但金娜根本就不在乎。她當然很清楚羅恩打算拿半精靈替自己擋槍,但那又如何呢?巨魔是值得擔憂的問題嗎?在強勢的精靈遊俠眼裡,巨魔不過是野蠻落後的蠻荒遺民,高貴的精靈不應該對他們有任何畏懼。
然而半精靈們顯然沒有這麽勇敢。他們要真有這麽勇猛,也不至於被趕出帝國西南的山林裡了。遷移之後根基不穩,又要直面凶殘的巨魔,他們可沒這麽大的心臟。
如此種種的問題陸續產生,金娜和長老們的觀念差異越來越突出。盡管長老們尊敬金娜作為翡翠之歌成員的身份,但這些問題顯然不是尊敬就能解決的。前段時間裡,隨著巨魔大軍的出現,矛盾達到了頂峰,趁著金娜外出偵查巨魔動向的時機,
長老們聚集起來,計劃向金娜逼宮,至少要讓她聽進去自己的聲音,然而…… 然而金娜也不是吃素的。她早有預謀,在部落裡留了一手,發現了長老們的謀劃,於是連夜趕回。面對突然殺出來的金娜,長老們一時勇氣全消,被金娜訓得頭都抬不起來,直到羅恩來到這裡之前,金娜還在訓那幫長老。
這……羅恩聳了聳肩膀。
就羅恩個人而言,他對精靈也沒什麽好感,在帝都求學的幾年裡,他的導師早就告訴過他精靈們的脾氣。傲慢狂妄不可一世,這都算是含蓄的。雖然羅恩遇到的精靈,諸如金娜之類的,沒什麽傲慢的秉性,但骨子裡還是一副我做我的,管你吊事的行事準則。
誰讓精靈歷史最古老,實力最強大,神明最多還最寵愛呢。
“羅恩爵士,我……真的很想聽聽你的看法。”瑪蒂爾達楚楚可憐地看著羅恩。這段時間裡,她夾在長老和金娜之間,被折磨的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一邊是部落的傳統,一邊則是部落的信仰,再加上自己這尷尬的處境,瑪蒂爾達已經不止一次想過去死了!
“我的看法,嗯,且容我考慮片刻。”羅恩敲了敲桌子,思索了起來。
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傳遞到金娜以及長老們的耳朵裡,羅恩很清楚這一點。瑪蒂爾達這樣的小姑娘是藏不住話的,再說了,這裡可是半精靈的部落,難免隔牆有耳。
瑪蒂爾達期待地看著羅恩。
“嗯,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這麽來看,”思考了半天,羅恩開口說道,“在您的心目中,金娜女士是什麽樣的人呢?”
“當然是偉大高貴的精靈。”瑪蒂爾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麽長老們呢?”
“值得尊敬的長輩。”瑪蒂爾達躊躇了一下,回答道。
“那麽,這裡面存在著怎樣的區別呢?”羅恩攤攤手,沒給瑪蒂爾達思考的時間,而是繼續說道,“長老們,是半精靈們美好的過去,但金娜女士,代表的是你們光輝的未來。”
“那我應該如何選擇呢?”瑪蒂爾達著急地問道。
“這要看您的選擇了,”羅恩擺擺手,“在您的心裡,到底是半精靈的過去美好呢?還是未來更美好呢?尤其是,作為一個女王的時候?”
瑪蒂爾達一時愣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麽,請恕我告辭。”
走出了瑪蒂爾達的房間,羅恩看向了一邊的半精靈衛兵,示意他們為自己一行人找一個房間住下來。他可不是來這裡旅遊的,騎馬奔馳了一整天,就算是身為神明的奧莉安娜姐妹也相當疲倦,更不要提他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獲得的情報。相比半人馬,半精靈的情況沒好到哪裡去——他們的長老和保護者發生了劇烈的衝突,而本來要負責調解的瑪蒂爾達……算了,不提也罷。盡管羅恩很想幫瑪蒂爾達解決這個問題,但是他一個外人,也不配參與這種事情。
更何況,巨魔還在不遠處虎視眈眈。
問題可真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