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羅恩沒有驚慌，而是淡定地問道。

　　“聖化之地，幽熒號咒術航母。”白色的光暈顫動著，傳出一個溫柔的聲音。

　　幽熒號咒術航母。羅恩眯起眼睛，試探性地問道:“那天的課堂上……?”

　　“不錯，”幽熒肯定道，“羅恩先生的直覺令人震驚。”

　　“有何貴乾?”羅恩提起了精神。

　　“不，羅恩先生，你誤解了，”幽熒笑了笑，“我出現在這裡，只是因為這個女人身上帶著我們的力量。她的父親借助我和姐姐的力量來封印遠古時代的知識，而我則在她的身上留了一個保險。”

　　“但你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我的課堂上吧?”羅恩根本不信幽熒的話。

　　“……誠然如此，”幽熒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然而，命運尚未錨定之前，我不能對您說什麽。”

　　命運。一聽到這個詞，羅恩的腦袋就有點大。基於時空結構和特殊靈性而施展的預言系法術，是羅恩一向敬而遠之的東西，他沒有學習這個的天分和時間。不過，羅恩倒是能聽懂幽熒在說什麽。

　　命運的不定性。

　　命運是不可揣摩的，它運行在未來的時空之中，變化多端，即使是最強大的預言法師拚盡全力也難以抓住它的軌跡。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在於，當命運被訴諸人口後——它就會發生改變。預言系法師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極有可能讓既定的命運完全崩塌——他們是命運的觀測者，命運的至理幾乎就纏繞在他們的身上！

　　“那麽，你還有別的事嗎?”羅恩有點意興闌珊地說道。

　　“沒有了，”幽熒回答道，隨即沉默了片刻，“……不過，請羅恩先生明白一點，我們，是樂意掙脫王冠的。”

　　“我明白了。”羅恩打了個響指。

　　白色的光暈頓時消失不見。

　　望著藍色的靈魂絲網上殘存的最後一些白光，羅恩的心情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平靜。預言者是最難纏的對手，他們可以毫不講理地看到未來並采取措施，和預言者的對抗中最慘的一點就是——你沒資格和預言者對抗，能和預言者對抗的，只有命運。

　　至於幽熒話語裡透露出她知道羅恩是外來者這一點，羅恩也不意外。作為這片海域裡最強大的海魂之一，幽熒極有可能是貨真價實的傳奇強者，又是咒術體系的專職者，預見到羅恩的真相並不意外。

　　最意外的是，幽熒話語裡的那句“我們是樂意掙脫王冠的”。

　　海魂居然還有掙脫王冠的想法?

　　搖搖頭把這些念頭扔出腦子，羅恩全神貫注地操作起了手中的東西。在幽熒主動撤掉了自己的後手之後，卡琳娜的靈魂對於羅恩來說已經處於完全不設防的狀態，在法師一番操作之後，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黧黑之蛇。”羅恩輕聲念出了這門技術的名字。

　　超乎羅恩的預料，這門技術並不複雜，不然也無法被卡琳娜這個凡人所使用。這門技術的操作流程是這樣的:用花崗岩製作一間房子，在房子的四角分別放上蒸餾過的魔海海水、黑山羊的皮毛、老邁女人的頭髮以及乾枯的楓樹葉子，在房子外的地面上，繪畫出蛇狀的圖案，圖案要用墨水進行填充。在無月的夜晚，將海魂扔進去之後，海魂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癡呆狀態，完全聽命於人。

　　難度未免太低了。羅恩皺著眉毛思索著。蒸餾魔海海水、黑山羊的皮毛，這種東西雖然不是字面意義上那麽簡單，

裡面蘊含著一些魔法工序，但那仍然太過簡單，任何一個魔法學徒都能完成這件事。就這點東西，就能控制帶有神性的海魂?　　讓海魂陷入完全的癡呆狀態，唯命是從，這怎麽看都是把這些計算機恢復出廠設置了吧！

　　羅恩重新梳理了一下這個流程。

　　“蛇狀的圖案。”羅恩敲了敲腦袋。

　　花崗岩是優質的黑暗魔力載體，這一點羅恩是知道的，那四種材料，也可以解釋為黑暗之力的源頭。唯獨這用墨水填充的蛇狀圖案，羅恩報以嚴重的懷疑。

　　這蛇狀圖案，很可能帶有某種極其崇高的象征意義，不然，單憑那些稀松平常的魔法材料的魔力，是不足以汙染帶有神性的海魂的。

　　“我回來了。”砰的一聲，大門被瀆聖者拍開。僅僅是聽聲音就知道，瀆聖者現在的心情極其糟糕。

　　“怎麽樣?”羅恩頭也沒抬地問道。

　　“去晚了，”瀆聖者冷冷地說道，“所有的海魂都已經被洗掉記憶了，隻搶救下來了一個。”

　　“哪個?”

　　“是……是我。”一個抱著破舊洋娃娃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你叫什麽名字?”羅恩溫和地問道。

　　“大哥哥好，我……我叫光輝，光輝號綜合補給艦。”小女孩低聲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羅恩點點頭，忍住內心吐槽的欲望，將絲線逐漸收回到了手中。羅恩心中的光輝，那應該是有著廣闊而又雄壯的胸懷，溫柔而又熾熱的美貌——系統，你是不是把光輝和獨角獸弄混了?

　　瀆聖者拉著光輝坐到了椅子上，恨恨地注視了一眼桌子對面仍然處於昏睡狀態的卡琳娜:“讓這個女人活著真是虧大發了。”

　　“好了，我們還指望著她來出錢呢，”羅恩笑了笑，“把她弄死了，去哪找錢?”

　　“切，”瀆聖者輕哼了一聲，話鋒一轉，“怎麽樣，你這邊有突破了嗎?”

　　“確實找到了一些東西，”羅恩眯起了眼睛，“我找到了一個名為黧黑之蛇的儀式，這個儀式可以將海魂洗腦，我理解為將你們的心智恢復到初生的盲目混沌階段。根據我的判讀，這個儀式的核心在於這個蛇狀的圖案。”

　　一邊說著，羅恩一邊在桌子上勾出了黑色的蛇狀圖案。

　　“我不擅長這種東西的研究，”瀆聖者看了一眼，皺起了眉毛，“對這些東西也不甚了解。這東西一看就是舊神的傳承，你們這些秘儀師應當更了解才對。”

　　“我並不了解這東西，”羅恩撇撇嘴，心說自己隔壁世界串門來的怎麽可能知道這種事，“只能慢慢從長計議了。”

　　接著，羅恩轉過頭去，打了個響指，被催眠法術推入夢境之中的卡琳娜立刻醒了過來。在一片迷茫之間，卡琳娜隱約見到了一臉怒火的瀆聖者，以及一個轉著筆，甚至開始吹口哨的年輕男人。

　　壞了，是噩夢。

　　但下一刻，來自羅恩的精神力量就將她完全喚醒。在花了一段時間分辨現實和夢境之後，卡琳娜不得不痛苦地承認——自己以為的噩夢，才是真正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