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政務體系發放各地施行後,收到諸多反饋,主要集中在官員待遇與編制方面,較為微薄的薪水不足以支撐工作積極性,同時,以海潮城為主,反映編制不足以支撐事務體系……”
“春耕正在各地展開,主要問題在於基礎設施尚未完備,各城及村落立足不穩,各種農具缺口極大,糧種問題並不存在……”
“軍隊正在參與農耕,同時分出人手守衛南部堡壘……海納澤爾認為一旦戰事再起,南部堡壘不足以守衛領地,應當大規模擴建防線,或者建立一座真正的南部大城……”
“奎爾薩拉斯與半精靈在耕地上有一定的爭執,問題不大,半精靈有明顯的退縮意願……但盧登大人認為,爭端不可輕啟,正謀求和半精靈協同耕種部分土地……”
羅恩疲倦地把越來越多的文件丟到一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癱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在預設好的魔力機關的驅動之下,椅子自行搖晃了起來,配合柔軟的坐墊,勉強有一種搖椅的感覺了。
事情真是越來越多了。春耕本就是百忙之際,各地方都在加緊乾活,再加上新擬定的官僚體系需要實踐改進,菲奧娜作為羅恩領的實際執政官也無暇去處理政務府的事情,結果就是羅恩花在書房裡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多,文件也是一天比一天厚,連負責抄寫文件、整理命令的奧爾德南都累的頭暈眼花,想著過兩天再招幾個有天賦的孩子過來幫忙。
“喲,我們的大領主怎麽這麽頹廢,”金娜閃身進了書房,笑呵呵地坐到了羅恩的面前,“這可不是我認識的羅恩啊。”
“看來半精靈的事情還是太少了,”羅恩吐槽了一句,勉強坐了起來,“怎麽,王庭給了回復?”
“嗯,王庭很看重你,”金娜點了點頭,“隨時可以動身,我們的使者一個月就到東海岸處,在那裡等你三個月。”
“一個月嗎?”羅恩算了算時間,“嗯,我知道了。”
當然一個月就要去。羅恩很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是皇帝,伊萊帝國可以憑借自己的萬乘尊位和精靈平起平坐,自己不可以,哪怕精靈真的願意那麽做也不行……皇帝不是善人。
而且,羅恩也很想了解一下自己的系統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不用著急,那群使者八成會在路上玩一段時間,”金娜抿了口茶,“來的是祭祀團的一些年輕孩子……帶隊的是大星術師索蘭莉安殿下。那些孩子初次出海,索蘭莉安又是出了名的寵孩子,呵呵,我都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看見她們。”
“……好吧,”羅恩啞然片刻,然後換了個話題,“那我要去領地裡巡視半個月。”
“哦?”金娜挑了挑眉毛,“說這個什麽意思?”
“……隨便一說,”羅恩揉了揉太陽穴,發現自己實在是疲憊過度了,這件事憂心太重,“金娜女士可自己選地方休息。半個月之後,我們在這裡相會。”
“慢著,”金娜打了個響指,突然露出了一個奇妙的笑容,“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對於你這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我羅恩領有一套完整的法律。”羅恩警惕地看了看金娜。
“哪跟哪啊,我想讓瑪蒂爾達跟你去轉轉,”金娜悠然說道,“瑪蒂爾達也是要去王庭朝聖的,一個月後她跟你一路,那不妨再提前半個月也好。”
“……”羅恩偏頭看了看金娜,金娜則回以毫無破綻的笑容。
“好,
我會先乘船去奎爾薩拉斯。”羅恩點了點頭。 ……
送走了金娜,羅恩再次整理起了手邊的文件,將擬定好回復的文件放到一邊,送到奧爾德南那裡去回復,剩下一部分暫時遊移不定的問題,羅恩打算去實地考察一番之後,再做決斷。
“領主大人。”菲奧娜推門而入。她的神色有點疲憊,因為她還要負責羅恩領本地的政務,這是羅恩手裡最大的大城,春耕的事務比其他城鎮要多得多。
“這是我暫時擬定好的文件,”羅恩指了指一旁堆積如山的文件,“羅恩領范圍內的,交給你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要去各地看一看,考察解決一下當地的實際問題,嗯,辛苦你了。”
“遵命。”菲奧娜平靜地點點頭。
“辛苦你了,”羅恩苦笑著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接下來,我還要去精靈王庭,可能半年都回不來。這段時間裡,領地就交給你了。”
“遵命。”菲奧娜依舊沒什麽表情。
“有時間的話,給自己培養幾個愛好,”羅恩輕歎一聲,知道自己壓榨下屬有點過分了,“春耕結束之後,事情就不多了,你也可以找時間出去走走,休息一下。這個冬天,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們回去。”
菲奧娜的眼神終於閃亮了一點,點了點頭。
……
行走在街道上,羅恩疲憊地呼吸了一口氣,重新提起精神,環顧一周,開始琢磨起了這次巡視領地的計劃。
在他的預期中,他只會帶著遠在海潮城的燭照、幽熒和星彩去精靈王庭,她們三個沒有什麽任務,羅恩也相信以鐵血無窮的精力,可以鎮得住海潮城。
所以,這一次,羅恩也算是輕裝上陣,什麽都沒帶,就跟出門買菜一樣走出了自己的政務府,準備先在羅恩領裡轉一圈,然後乘船去貝特曼以及奎爾薩拉斯。雖然以他的空間之力,可以直接穿梭過去,但考慮到船運是羅恩領支柱級別的產業,羅恩還是要親自體驗一下航運情況的。
順便也過一把微服私訪的癮。
走在喧鬧的街頭,羅恩依靠魔力將自己裝扮成了一個普通人,一邊聽著路上來往行人的談話叫賣,一邊打量著城鎮的環境。
雖然羅恩領的發展速度極為驚人,但到現在為止,羅恩領依舊保持著坊市分離的狀態,居民區在外圍,商業區在內城,90%的商業活動都在白天的某個時段解決掉。
這不是因為羅恩不鼓勵商業貿易,而實在是沒有商業發展的空間。農業社會,農業就是一切的基礎,商業活動風險太大,只有有基礎有膽識的人才敢出來經商,尤其是在這羅恩領,地理位置實在太偏,也沒什麽商人肯往這裡跑,要不是漢默頓家族權傾南部,羅恩感覺現在都見不到一個商人。
“這水果怎麽賣?”羅恩走到一處攤位面前蹲了下來。
這是一個小的攤位,兜售的是來自於帝都附近的一種水果,綽號“亞達爾”,類似於羅恩前世喜歡吃的芒果。天知道為什麽這種異世界的芒果,居然喜歡帝都附近偏冷的氣候,而且保質期相當不短,真是完全粉碎了羅恩的三觀。
“二十五銅幣一個。”商人小聲說道。
“二十五銅幣?”羅恩直接笑出了聲,“你為什麽不去搶劫?”
二十五銅幣,足夠羅恩領最底層的居民好幾天的生活了——指的是那些無家可歸,靠打零工度日的遊民。但即使比他們好一點的居民,租房、吃飯、穿衣用度,一天差不多也就是二十五銅幣的量。
“我也不容易啊,”商人訴苦了起來,“我從帝都那邊把水果買下來,再運到這邊,中間得花多少錢?就是我想低價賤賣,我也賣不出去啊!幫我運亞達爾的車隊還等著結帳呢!”
“那你為什麽會想到這種主意?”羅恩古怪地問道。
“我聽說,這領地的領主是從帝都回來的,”商人的表情突然悲痛欲絕了起來,“所以我就想啊,把這種帝都的水果賣給他,那不是賺大了?結果……”
結果那個領主根本就不買。羅恩臉色一陣扭曲,強行忍住了爆笑如雷的衝動。
一說到這裡,羅恩就想起來了,前幾天,查爾斯還來找過他,問自家少爺——哦不現在是老爺——有沒有興趣買一點帝都來的水果。羅恩當時都快被各種文件搞瘋了,直接就是一口回絕,理都不想理,要不是查爾斯身份特殊,羅恩直接就開罵了。
原來倒霉的是這個商人……
不過雖然同情,還巧遇上了,但羅恩還是不會開這個先例的。現在領地無處不要錢,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因為一人的喜好而額外花錢,對新生的政務體系的風氣影響太過惡劣了。
“給我一個。”羅恩數出了二十五個銅幣,給了商販,拿起了一個亞達爾優哉遊哉地離開了。
這味道還真是有點懷念。
羅恩在商業區裡又轉了幾圈,才走向了外面的居民區。
就他觀察到的結果來看,羅恩領目前的商業活動還處於一個令人滿意的狀態。雖然商業活動不怎麽多,但要知道,羅恩領最大的幾個賺錢的項目——半精靈與半人馬的商品貿易、煤鐵、航運、安息,全都被羅恩的政務府牢牢把持著,所有的利潤都被拿去填各種無底洞,一絲一毫都不會流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規模不小的商業活動,只能說羅恩領的發展確實不錯。
而居民區就比較冷清了。到目前為止,羅恩領的主要居民還是農民,哪怕是城區,也是農民居多。絕大多數的街道都比較空蕩,隻偶爾有兩個老人和孩子路過。
人口結構也是一個問題。羅恩步伐平穩地走在居民區裡,思索著這個問題。
羅恩領的人口結構一直是一個相當尷尬的問題。羅恩領建立兩三年,絕大多數的居民都是聚攏來的流民,而流民——流民絕大多數都是中年的單身漢,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豺狼人橫行南部,只有壯年男性才有比較高的存活率。羅恩聚攏流民兩三年,領地裡的單身漢比例更是急速上升。
在向哈曼家族訂購奴隸的時候,羅恩還特意優化了一下人口結構,試著為領地裡的單身漢們找一下配偶,但結果並不樂觀,單身漢比例還是居高不下。羅恩領和北邊的恩度行省隔著一道大山,交通不便,諾索河流域又別無人類領地,想靠人口自然流動來解決這個問題,一點也不現實。
單身漢太多,對於農耕社會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這會讓領地的人口增長速度大大減緩,很不利於長期發展。當然短期之內,這是大大的好事,耕地人手眾多,吃飯的嘴又少,對領地的建設發展大為有利。
每次想到這裡,羅恩都有起兵劫掠南部行省的衝動。
和那群蟲蠹混在一起,怎麽能治理好國家呢!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羅恩雖然不喜歡南部貴族的腐朽墮落,但他現在還沒有掀桌子的能力。
“去貝特曼的船!快滿了啊!過時不候!”
“去奎爾薩拉斯的船!”
“去索瑪的船!”
碼頭上,呼喊聲此起彼伏。羅恩站在碼頭上,打量著這繁忙的場景。
密集如蟻群的船工們正來來往往,搬運著各種貨物,有的是新春開河捕獲的漁獲,有的則是從羅恩領運往其他城鎮的糧食、陶瓷、煤鐵,有的則是其他城鎮的特產。作為諾索河流域的生產中心,羅恩領肩負著供應各地煤鐵的重任,索瑪和海潮城等地固然有自己的煤鐵礦產,但它們人口太少,又缺乏足夠的工匠,所以在這一項上還是仰賴於羅恩領的供應。
至於開河的漁獲,羅恩只是看了一眼,就沒有任何多余的興趣了。諾索河水產豐富,但漁獲規模難以擴大,因為諾索河的主要水產,諾索魚,保質期很差,嘗鮮極為肥美,但保存不了幾天就會發臭腐爛,也是製約漁業發展的最大難題。
“去貝特曼的船票,一張。”羅恩回過神來,走到了一艘前往貝特曼的客船旁邊,拿出了銅幣。
“呐,我說,這位小哥,我這裡,也可以坐船哦~”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嗯?”羅恩轉過身去。
一個穿著黑色長裙,容貌邪異而美麗的高挑女子正悠閑地坐在他身後的碼頭上,笑眯眯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