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百歲有些動情，他接著說:

　　“大衛啊，按理說，像咱們河興村這種情況，咱倆出門挨家挨戶給村民測量體溫，那都得穿上正規的防護服才行。這裡面的道理你比我都懂，可我們目前根本實現不了啊，別的不提，單是這消毒液都供應不及時呢。當然，我這麽說可不是埋怨上級領導，因為現在這方面的物資特別緊缺，得緊著最最前線的人用。”

　　張大衛連連點頭，說道:是啊。這些我都能理解。主要是這次的疫情來得太突然，打得人們措手不及，都沒有事先準備。

　　包百歲:這就叫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啊。不管怎麽樣，我們要積極應對。大衛，我剛才說這麽多，意思是讓你跟著我這個村醫一起測量體溫，特別是單獨再到徐家的鄰居再測量一次，那是冒著危險的。我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啊——

　　張大衛嘿嘿一笑，說:這個啊——您別多想，我是志願的。和您說實話吧，如果我整天窩在我大姑家裡，沒事兒乾除了玩兒手機就是打遊戲，別人都好說，就我那老爸——我可真受不了。

　　說到此處，張大衛無奈地搖了搖頭。包百歲很驚訝地看著他。

　　“所以，我就是為了躲開我老爸的嘮叨，才考慮當志願者的。”

　　包百歲:不管怎樣，我都認為你是好樣的。這活兒確實有一定的危險性。

　　“我當然明白這種利害關系，但我既然選擇了，也沒有退路。”

　　“你不會怪我膽小怕事，把你一個孩子往前推吧?”

　　“怎麽能呢?再者說，咱們都明白，您去和我去測量都一樣，我倆在一起，就好比一根繩上的螞蚱，您要傳上，我跑不了;我要是傳上，您也得作陪。”

　　包百歲拍了拍張大衛的肩膀，笑了，說:行，你能這麽想，我心裡就踏實了。要不，我就怕你怪罪我包百歲是膽小怕事的人。這樣吧，今天這第二次測溫，我去。

　　張大衛樂了，說:您有那麽多活兒要乾呢，又是整理記錄又是向上級匯報的，還是我去吧。再說，咱倆這麽爭，顯得多沒意思啊，是不?

　　“行——到時再說。話又說回來，咱們不怕歸不怕，但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不管到誰家，都要做好防護。這一點兒，絕對不能放松，絕對不能有僥幸心理！我一定要對你負責，不能有一丁點兒的閃失！不然，我就成了罪人了，傷害了醫學界的一株好苗子啊。”

　　…………

　　徐芬的情緒非常低落，幾乎一言不發，整天整天地坐在床上發呆。在由她自己命名的“祝福徐家”微信群裡也不發鏈接和小視頻了，別人發的內容她就更不互動呼應了。

　　徐茂山早就感覺到了女兒的變化，非常擔心。李紅花更是心急如焚，只要護士張鶴一進屋，她就嘮嘮叨叨地懇求人家幫著解勸解勸。

　　張鶴勸說了兩次，但沒什麽效果。她也怕出什麽意外，就把這一情況向組長高秋紅做了匯報。

　　高秋紅很是犯愁，說:這個情況我也了解到了，昨天還和徐芬溝通了，但她心理上的這個彎兒不好轉啊。她總是自責，總覺得是自己害了全家，而且連累了全村還有我們，她總有一種負罪感。如果她沒有受到感染還好，要是真感染了，我擔心她會想不開而——做傻事。

　　張鶴歎了口氣，說:說句不好聽的，有這種負罪感，證明她還是個正常的人，總比新聞報道裡的個別人強，犯了錯還理直氣壯，死強死強的，好像全世界都欺騙了他、對不起他似的。

那種人根本不值得可憐，簡直就是可恨之急，我一看到這樣的內容就恨得牙根兒癢癢！　　“扯遠啦。”

　　張鶴笑了笑，說:還說徐芬吧，怎整啊?今天早晨又沒吃啥東西——要不，咱們和領導說說，給她安排個心理醫生吧。

　　高秋紅想了想，搖搖頭，說:現在還沒有到那個程度，萬一“用藥過猛”，容易適得其反啊。

　　“那可怎麽辦啊?反正我是好話說了三千六，她還是眉頭緊皺。再和她嘮，我不但沒有嗑兒了，還容易把我自己嘮抑鬱嘍。”

　　高秋紅點了張鶴腦門兒一下，說:瞧你這點兒出息。做我們這項工作的，必須有強大的抗壓能力和抗擊打能力！心不大，啥事兒都裝不下！

　　張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的防護服，說:整天穿著這東西，搞得自己跟太空人兒似的。有時候回家在樓門口都不敢進屋，雖然渾身上下都徹底消毒了，但也真怕有漏網的一個兒半個兒的藏在哪兒。唉——我還有一大家子人呢——怎麽心大啊?

　　“咱們這兒只是醫學隔離觀察，目前看還沒有確診病例， 也希望你放下包袱。另外，你想一想江承市的醫務人員，還有全國各地支援去的，那都是確診病例啊，還有重症的……他們承受的壓力該有多大?我們和他們比，工作強度等好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啊，所以——有信心、有決心，我們一定能夠取得這場阻擊戰的最後勝利！”

　　高秋紅說完看著張鶴，發現她的眼圈也是紅紅的。

　　張鶴平複了一下心緒，說:組長，你放心，我們這是“話療”，只要讓我說出來就算“排毒”了。我肯定沒事兒的，家裡人也特別支持我，給了我力量，讓我的工作更有勁頭兒！

　　“家人的關心?家族的力量?對了，徐芬那塊兒我有辦法了！”

　　張鶴的一席話，讓高秋紅茅塞頓開。

　　接著，高秋紅又找來專門負責劉二華母女二人的護士王詩玲，三人分頭行動，了解到的情況是:徐芬心裡最最惦記的是父母，最最喜歡和心疼的就是大侄女兒徐小菲。

　　掌握了這些第一手資料後，高秋紅決定對徐芬要打“親情牌”。

　　…………

　　村路上，張大衛向包百歲提建議說:包醫生，我認為今天咱們應該先去給徐茂山的鄰居測體溫，這樣傍晚再去測第二遍體溫時，兩次間隔的時間相對長一些。要像昨天那樣，兩次測量就挨得很近了。

　　包百歲看著張大衛笑著點頭，並說:你想得很對啊。那就先啃硬骨頭。注意啊，把口罩戴嚴實嘍，我在前面消毒開路，你跟在後面準備測量。還有，你個兒大，手臂長，測溫時盡量保持遠一些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