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驚恐之後，人往往會一小段時間的恢復期，或者是叫頭腦空白期吧。

　王宇強的雙手仍是僵硬地把著方向盤，張大衛還緊緊地攥著把手。

　兩人就這樣挺了好一會兒，張大衛這才說:大哥，車停了。

　王宇強苦笑了一下，擦了擦額頭的汗，說:是停了。下車！

　兩人下了車，四處檢查了一番，沒有外傷，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內傷。”

　張大衛驚魂已定，問:大哥，怎麽回事兒?

　“開著開著就滅火了，應該是沒汽油了。”

　“啊?”張大衛不敢相信，能把自己的汽車開沒油了卻不知道加，他所認識人當中王宇強絕對稱得上是第一人！

　王宇強自我解嘲地說:我春節前剛加滿的，按理說不能燒這麽快啊?

　“這段時間你可沒善跑嘍。”

　王宇強打開了前機器蓋子，裝模作樣地檢查起來。

　“你這兩天沒看油表報警?”

　“還報警呢?想得美。我這車，說好聽的是二手車，其實是N手車，油表指針都不準，還報什麽警啊。我也是懶得去修，我平時都是掐算著裡程。以為這次加滿夠跑一正月呢，最起碼也能對付到徐家人都沒事兒回來，能出村了好去鄉裡加油站加油。”

　“剛才真是嚇人，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往橫壟地裡拐。那樣的話，不翻車也得爆胎。太危險！但當時我見你生氣了，也不敢說。”

　王宇強笑了笑，說:你大哥沒那麽虎。得了，你去給他倆測溫吧，我先回家，從我大舅車裡抽點兒油。不管怎樣得把它對付開回家啊。

　張大衛也笑了，說:那就讓我爸開車帶你來，這樣快。

　王宇強:拉倒吧，我大舅要是看到咱倆把車開成這樣，還不得把我罵死啊?對了，這事兒——對誰都不要提。就算坡兒底下帳篷裡那兩人看到了、問了，你就說我突然發現了一隻野雞——現在野雞、野兔多得是——咱倆想抓——

　“野生動物都是國家保護的，抓了違法。”

　“我沒抓著違什麽法?你小子這大學念得——太教條。快去你的吧——別——你得慢點兒走，到那兒多磨蹭一會兒，等我回來。”王宇強說完轉身就走，又自己嘀咕著，“我回去怎麽撒謊要汽油呢?”

　…………

　齊久仁居中而坐，馮元、黃文一左一右地相陪。飯菜不算豐盛，但很可口，三人邊吃邊聊。

　吳彩鳳又端上一盤雞蛋炒韭菜，說:齊院長、黃書記，多吃點兒啊。這是純純的農村笨雞蛋，剛開張不久的小笨雞兒下的，這韭菜是前兩天紅樓市特意給送來的，新鮮著呢。

　齊久仁吃了一口，連連點頭，說道:真是吃出了小時候的味兒了，地道。

　吳彩鳳高興了，說:既然覺得好吃，不如喝幾盅酒兒吧?現在是大正月的——

　齊久仁趕忙擺手，說:酒是不能喝的。別看昨天喝了些，那是晚上，今天中午——絕對不行啊。

　黃文對吳彩鳳說:嫂子，謝謝你，酒就不喝了，下午齊院長的事兒還很多呢。能吃上這麽好的飯菜，我們就心滿意足啦。反正對我來說，感覺得跟過年差不多了——是不是啊，馮書記?

　馮元苦笑了一下，說:你小子，別敲打我啦。趕緊吃，咱們都是借了齊院長的光，別臭美了。

　齊久仁很是疑惑，黃文就附在他的耳邊兒說起來。馮元想拉黃文卻沒拉住，吳彩鳳不好意思，趕緊退了出去。

　“有意思，有意思，你這個馮元啊，沒想到大男子主義還很嚴重嘛。”齊久仁指著馮元說道。

　馮元瞪了黃文一眼，埋怨道:你就埋汰我吧，真是“賣友求樂”了。

　“不說不笑不熱鬧嘛。而且，齊院長也不是外人。”黃文又擠眉弄眼地對馮元說，“哎——我說，你昨天是怎麽想起來要和嫂子握手言和的?這幾天裝得那個大啊，難道就是因為嫂子參加了‘互助組’把你感動了?”

　馮元回頭看了看屋門，是關著的，就往前探了探身子，壓低聲音說:要從根兒上說，還是因為齊院長——

　“因為我?”齊久仁這回更迷糊了。

　黃文:你可別四處賴啊。這事兒和齊院長有什麽關系?

　馮元神秘地笑了，說:關系大了！我要是不跟我家那口子和好，還接茬鬧著別扭，齊院長還不得和咱們一樣，在村部光吃泡方便麵啊?

　“噢——”黃文恍然大悟，向馮元豎起了大拇指。

　齊久仁也明白了，端起了茶杯，說:來，咱們以茶代酒，感謝馮元為我考慮得這麽周全。

　黃文認真地說:錯了，齊院長，應該是他馮元感謝您，讓他兩口子能夠早日“破鏡重圓”！

　三個茶杯碰到了一起，三人同時大笑起來。

　吳彩鳳在廚房刷著鍋，嘟噥道:喝個茶水還能這麽高興，要是喝上小酒兒，還不得美上天啊?

　…………

　張大衛聽了王宇強的話，慢慢騰騰地往勸返點走。反正除了家裡等著吃午飯，也沒什麽著急的事兒要辦了。

　王宇強則不然，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到家都出汗了，立即鑽進倉房翻騰起來。

　張淑琴進去問幹什麽呢，王宇強也不回答，氣得她大喊:你這是鬧耗子呢?是不是耗子洞你也要掏兩把唄?

　…………

　鄉野的風有些肆意，吹得張大衛的額頭有些發涼，這竟然讓他懷念起曾經的長劉海。

　“倔強的長劉海”不止一次成為父子戰爭的導火索。張沐越是看不慣，張大衛越想留著，這也許就是青春期特有的叛逆吧。

　手機有視頻過來了，是表姐小雪的微信，張大衛趕緊接通:大姐——

　小雪看到了張大衛身後的背景，興奮地說:大衛，封村結束啦?你這是跑哪兒去了?

　“沒有。我正往村外的勸返點走呢，給執勤的人員測量體溫。”

　“我還以為結束了呢，白高興了——”

　“媽媽，媽媽——我要看大舅舅，我要和大舅舅說話！”果果在媽媽的身邊歡呼雀躍。

　張大衛:果果——想大舅舅了嗎?

　“想了。可想了。”果果盯著手機看了看，說，“大舅舅，你剪頭了?”

　“是啊。好看嗎?”

　“好看，男生的頭髮是短的，我以前說你都不聽。”古靈精怪的小果果話鋒一轉，說道，“大舅舅，昨天我在商店看到那種草莓味兒的酸奶了，我可喜歡喝了，還有蘋果味兒的呢……”

　小雪趕緊製止了女兒的“絮叨”，說道:你什麽意思?別說了！

　張大衛笑著說:果果，大舅舅明白了，等我回去就給你買！

　“那你可早點兒回來，要不該讓別人家的寶寶買去了——”

　果果還依依不舍地“隔空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