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小小的闌尾手術還會有危險,這是包百歲始料不及的。他停下了手裡的工作,有些怔住了。
張大衛笑了,說:包醫生,任何手術都會有危險性,就算這種危險小到只有百分之零點兒幾,那還是有的。不然,為何每次手術前與家屬談話,都要特別講清楚呢?就是以防萬一。因為,辯證地看,天下的事,沒有絕對的。
包百歲這才噓了一聲,說:你嚇我一跳。
“考慮到風險,才會提前做好防范,目的是在手術中規避風險。我要表達的意思就是,闌尾手術是外科常見的小手術,一般都沒有什麽問題,但絕對不會是完全沒有風險的。”
“但願劉三富這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別出現什麽意外才好。”包百歲像是對張大衛又像是鼓勵自己,繼續說,“齊久仁的醫術那是杠杠的,做個闌尾炎切除肯定比‘溫酒斬華雄’還要順溜兒!”
…………
鄉衛生院的齊久仁院長五十多歲的年紀,黑發中也參雜著零星的白絲。戴著一副近視眼鏡,顯得儒雅而有學識。在鄉鎮一級的衛生院,醫生大都是一專多能的,一院之長往往更是多面手,內科、外科、傳染科、中醫科包括麻醉科……科科都要懂,甚至是精通。
齊久仁接到李中新的電話,緊急召開班子成員開了個碰頭會,把目前最重要的防疫工作進行了安排和部署。並特別要求衛生院的救護車時刻處於備戰狀態,如果一旦手術出現“萬一”,必須保證第一時間趕到。
治病救人,耽擱不得,齊久仁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帶好相關設備和藥品等,自己開著私家車就奔河興村了。他沒有帶司機和助手,為的是不讓更多的人和自己一樣被隔離在村中。
疫情防控,衛生院責任很重。連日來,齊久仁一直奮戰在一線,幾乎沒睡過幾個整宿覺。年過半百、已近六旬的他,確實疲憊不堪了,如果不是一種必勝的精神支撐著自己,恐怕早就倒下了。
…………
劉三富的腦袋就像是水洗的一樣,全是汗,他媳婦在一旁不住地擦著。抬眼看到點滴裡快沒有了,就說:馮書記,三富的點滴要沒了,用不用喊包大夫來給拔一下?
馮元剛要打電話,黃文上前說:不用他們來了,我就行。扎點滴我不行,拔著個針我還算內行。放心,肯定不讓它回血。
黃文上前,熟練地拔掉了針頭,並用一隻手摁住針眼兒,看了看劉三富,回頭對馮元說:不知道衛生室那邊怎麽樣了?應該加快速度了。
馮元:這樣吧,咱們不等包百歲那邊兒回信兒了。為了爭取時間,咱們這就往哪兒去,沒準兒到地兒就弄好了呢。四貴,過來搭把手兒,扶著你三哥。宇強,快去把車打著,把車門子開好……
幾人七手八腳,連攙帶扶、又抱又拽地把劉三富弄了車。
車子開到衛生室時,“改造”工作剛剛完成。
馮元問道:弄好了?
包百歲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馮元也樂了,說:我馬上打電話給你“借東風”!
馮元給齊久仁打電話的時候,其他人又一齊動手,把劉三富“弄”進了屋子。這間屋裡面有一個小套間,是平時給村民進行身體檢查和打點滴的地方,如今就是臨時的手術室了。
劉四貴有些著急,就說:要不,先把我哥送進手術室吧?
包百歲:齊院長沒來,送進去有什麽用?先在這屋等候吧。
馮元進屋了,說:剛通了電話,齊院長開車拐過山彎了,說話就到。要不——咱們先準備著?
包百歲點點頭,說:也行。這樣,其他人都別動,就在這屋呆著。我和大衛扶三富進去,做好相關準備工作,等齊久仁院長一到,就可以馬上進行手術了。
劉三富的媳婦趕緊說:謝天謝地!
馮元:你還是謝謝各位醫生吧!別人誰也救不了三富的命!
…………
接到馮元的電話後,齊久仁就更著急了,油門兒踩得比先前要用了力。
鄉間水泥路上雖然沒有了冰雪,但天寒地凍的,個別地方還是挺滑。
…………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左等“東風”不到,右等“東風”不來。張大衛已經探出頭來看過兩次了,他真是著急了。
馮元對王宇強說:你和勸返點的執勤人員說了吧?得放齊院長進村?
“早就說了。包括鄉裡那個勸返點,我都打電話說清楚了,就說是李中新書記的意思,他們滿口答應的。肯定不能截。就算截住,齊院長也應該會給您打電話的。”
“也是這個道理。可怎麽還不到啊?從山彎到村子,開車也就五六分鍾,這都——過去十多分鍾了……”馮元邊看著手機邊說,眉頭緊鎖。心裡祈禱千萬別出什麽事兒。
劉四貴沉不住氣了,說: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實事求是地講,劉四貴說出了幾個人心裡的擔心,但又是誰也不願意聽到的話。他三嫂狠狠瞪他一眼,說:趕緊呸三口!烏鴉嘴!
劉四貴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就掀開口罩連吐了三口吐沫。
馮元不是好眼神地看著劉四貴,說:把口罩戴嚴實嘍!裡面就是手術室,需要無菌的環境。你這小嘴巴像噴壺似的吐沫星子亂飛哪行?虧得不是疫情病毒,不然,你小子就是個“毒氣彈”啊。
劉四貴臉一紅,不好意思了,趕緊把口罩往上提了提,還壓了壓上邊兒的鼻梁條。
又等了五分鍾,馮元實在等不及了,拿起手機開始撥號,被黃文攔住了。
“開車呢,接電話不方便。也許衛生院那邊有事兒,他把車停在路邊用電話遙控指揮呢。”黃文又對王宇強說,“宇強,你開車,咱倆去迎一迎。”
馮元:迎有什麽用?你倆也不能出村!
劉四貴又發起了牢騷:這邊兒等著救命呢,那邊兒瞎打什麽電話?有什麽事兒不能等手術完了再說?
黃文懟了劉四貴一句:我剛才說的只是猜測,你不要聽風就是雨!
包百歲從裡間屋出來,回手趕緊關上了門,問:還沒到?
“我也著急啊。剛才就說是到了山彎,現在——就算有十個山彎也轉過去啦!”馮元急得直跺腳,又問,“屋裡那位三富大人怎麽樣了?”
“一陣一陣疼得厲害……”
包百歲說完,向窗外瞅了瞅,轉身進了臨時手術室。
就在馮元等人急得直跺腳的時候,一輛汽車開到了衛生室門前。來的正是齊久仁!
但眼尖的人已經發現了,齊久仁開的汽車左側大燈已經耷拉下來,明顯是發生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