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不明白中國話啊?跟著我幹啥?是不是想找不自在?”張淑琴狠狠地的“三連問”，讓王廣海有些心驚肉跳。

　王廣海是要故意要“挑戰權威”，而是為了“關愛領導。他硬著頭皮到了近前，悄聲說:你口罩忘戴了，給你。

　張淑琴這才放松了臉上的表情，接過口罩，命令道:你也別進屋了，再咣當門讓西屋的聽到。就到園子裡乾活兒去吧。

　王廣海應聲而去。

　張淑琴出了大門，來到劉四貴跟前，說:四貴，你怎麽又來了?大衛不是說過了嘛，他不能吃你們家的飯，更何況村裡有規定也不允許。疫情防控期間，我們不能犯錯誤。

　劉四貴滿臉堆笑地說:不是——我們理解小張醫生的想法，所以——我們不請吃飯了——

　“那你還來幹啥啊?”張淑琴說著，眼睛卻盯上了劉四貴手中的絲袋子。其實，她心裡已經猜出了八九分了。

　劉四貴把絲袋子遞了過來，說:是這樣，我三嫂也說了，雖然小張醫生沒端上我家的飯碗，但我們的感謝一定要表達。這是我三嫂讓我送來的，一隻老母雞，想著給小張醫生燉湯吃，大補啊。

　張淑琴立刻眉開眼笑地說:你看你們，想得就是多了。咱們都是誰跟誰啊?雖然沒有親屬關系，但屯中住著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整這事兒不就外道了嗎?

　“小張醫生幫我三哥那麽大的忙，不感謝感謝怎麽行呢?我聽說，這要是在一些醫院裡，做手術得給紅包呢。我們沒有紅包，就有這隻老母雞……”

　張淑琴一聽這話又有些惱火，說:劉四貴，你什麽意思?拿這隻雞是來行賄的唄?你們這麽做，那就相當於是埋汰我大侄子啊，如果你們真是這樣的想法，我都饒不了你！剛才，我家大衛還研究著劉三富手術後應該注意些啥呢，現在看來，我們還不管了呢！他的死活與我們有狗屁關系?

　劉四貴見張淑琴轉身要回去，趕緊拉住她的衣袖，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了。我們這樣做怎麽能是行賄呢?行賄那是犯法的，我懂。我們這是——是——道歉，對，道歉！表達我們的歉意，前幾天的事兒，確實是我們做得不對——包括昨天我對小張醫生的態度——太差勁了……

　張淑琴這才又露出笑模樣，說:這還差不多。行賄受賄是絕對不行的，你不怕我們還怕呢，我們要看重我大侄子的名譽，他以後會前途無量的。不能因為這點兒東西栽跟頭。

　“對，對，小張醫生一定會有出息的，有大出息！這隻老母雞——”

　“但是——要是道歉，我們不接受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好像我們多小肚雞腸似的，而且還卷了你們的面子。好吧，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

　“這事兒不許外傳，因為一些愛扯老婆舌的人——”說到這兒，張淑琴特意停下來向對門老郭家看了看，她是擔心讓趙莎發現，然後接著說，“要是傳出去，對我家大衛不好。當然，對你們也不好。”

　“放心吧，我們和誰也不說。那這雞——”

　“行吧，我就代替他們收下了，也接受了你們劉家的道歉。”

　張淑琴說著，勉為其難地接過了絲袋子，劉四貴“千恩萬謝”地回去了。

　見劉四貴走遠了，觀察觀察四外確實沒有人偷聽偷看，張淑琴就再也不用掩飾心中的高興了，跑進院門就壓低聲音喊王廣海。其實，王廣海一直貓在牆根兒偷聽呢，便笑嘻嘻地站了起來。

　“嚇我一跳！你看，這是老劉家送的老母雞！”

　“我都聽到了，你可真行，把劉四貴整得服服帖帖的。”

　“那是，不整服他們，這雞也吃不消停。記住，先不和張沐、大衛他們說，一定要保密。一會兒你就殺了這雞，晚上開燉。老劉家的東西，而且是上趕子給咱們送來，這就叫不吃白不吃，白吃才好吃！”

　…………

　王家晚餐多了一道硬菜，老母雞燉蘑菇。這蘑菇是張淑琴自己從山野裡采來的，地道純野生，肉厚而味鮮。老母雞至少三年了，燉了快一下午才爛，但早已是滿屋飄香了。

　呂笛雅還不好意思地說:大姐，你又破費了，家裡有青菜就行唄，幹啥又殺雞啊?

　“笛雅，你不知道，那幾個家夥，可難伺候了。沒青菜時要青菜，有了青菜又惦記肉。反正這雞養著也不下蛋，浪費糧食，那就殺了吃吧。這段時間都挺累的，特別是大衛，好好補補。”

　張淑琴沒有說這隻雞是劉四貴送的。

　晚餐沒有了綠豆湯，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金黃的、油汪汪的老母雞湯。王宇強一看，就高興地說:這才是正經玩意兒。總喝綠豆湯，讓人很受傷，常喝老雞湯，不用醫生開藥方啊。

　張淑琴:哼——什麽狗屁理論?沒有醫生，你也是啥也吃不上啊。

　“媽，這話啥意思?”

　張淑琴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王廣海接過話頭兒說:你媽的意思是，醫生守護我們的生命和健康，如果這個世界沒有醫生給治病，人們的命都沒了，還喝什麽雞湯?沒看電視上總說嘛，這次抗擊疫情，多少醫務人員衝在了第一線，沒有他們的付出，哪有百姓的安寧！一天喝八頓雞湯，也離不開醫生的幫忙。

　張沐驚訝不已，說道:大姐夫，行啊，認識得挺到位啊。

　王廣海洋洋自得地說:跟啥人學啥人，跟著你張大筆杆子，我怎麽也得進步一些吧?況且，咱家就有一個醫生在呢。對了，大衛，你們學校有人去江承市支援了嗎?

　張大衛抬起頭來，認真地回答:我們學校的附屬醫院就有醫護人員前去馳援了。 有些人，我在實習期間還認識呢……

　正說話間，外面有人喊。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向窗外望不出多遠，看不準是誰。王宇強放下筷子就迎了出去。不一會兒，他進了屋，手裡卻抱著一箱白酒。

　“剛才是誰啊?”王廣海又問，“哪兒來的酒?”

　“是馮元書記的兒子太平，來給——給你送一件酒。”

　“給我送酒?為啥?”王廣海受寵若驚，但還是鬧不明白堂堂的村支書為什麽會給自己送禮。

　“看你長得好看！”張淑琴笑著說，“你這人就是不明白，人家是村領導，給你送哪門子酒?肯定是因為張沐、笛雅，特別是大衛，幫助村裡做了很多事兒，給他解了圍，這才找個理由送來的，估計是表示感謝唄。”

　王廣海恍然大悟:對。這是感謝張沐一家三口的酒啊。

　張沐:不是吧?這裡面肯定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