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芬從房間裡面走出來，看到老頭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隨即說道:“老李啊，你那二胡有多長時間沒拉了?”

　老李抬頭，眼睛從老花鏡的上面看著她:“什麽?”

　“二胡。”

　王桂芬走到跟前，“你是不是都好久沒拉了?”

　老李把老花鏡一摘，想了想:“兩三年了吧，來城裡就沒再拉過了……你怎麽忽然問這個?”

　“這不閑得沒事乾，想聽你再拉拉！”

　王桂芬看著他說道。

　“你這想一出是一出的……”

　老李笑著瞪著她，“這都好幾年沒拉了，早就忘了……再說，你以為這是村裡，你在人家這單元樓裡，拉二胡，那叫擾民。”

　“擾什麽民啊！”

　王桂芬說道，“人家這單元樓裡房子都是有隔音效果的，兩個娃娃不都是天天在那裡彈鋼琴，也沒人過來說擾民。誒呀，你趕緊去把你那二胡拿出來，我想聽你這拉！”

　“誒呀，你這老婆子，想一出是一出的，這都多少年了……”

　老李一臉的不情願，身體卻不知道怎麽地就站起來，搬了個凳子，從房間櫃子上放著的行李箱裡面，拿出狹長的二胡盒子。

　摸著黑油布包裹，已經起皮，還有著一些煙頭燙出來的痕跡的盒子表面，老李的臉上有一些懷念的感覺。

　想當年，在村裡面，自己和那一幫老夥計，那可是走村串巷，方圓十裡，那也算是個角兒！

　現在，老夥計們走的走，癱的癱，自己也跟著兒女來到了大城市。

　剛來的那段時間，還手癢拉上那麽幾回。

　後來怕影響了孩子，這已經有四五年沒有再拉過了。

　拿著盒子來到客廳，打開，看著裡面放著細長的弦杆，拿起來，這是瞬間，一弦一柱都是歲月的痕跡和記憶啊！

　“你拉拉那個，《聽松》，我最愛聽你拉這個！”

　王桂芬看著他。

　“行行行，我找找看，看還能找著那感覺嘛……”

　老李無奈一笑，把琴筒放在腿上，閉上眼睛，腦袋搖晃了幾下，就開始彈了起來。

　一曲《聽松》，是紀念民族英雄嶽飛的事跡，旋律節奏快速而起起伏伏。

　老夫妻倆，就這麽沉浸在二胡樂中，就滿是情感和回憶。

　還沒彈多久，房門忽然響起聲音。

　王桂芬探頭一看，兒媳婦帶著兩個孩子上完補習班回來了:“回來啦?”

　“嗯，回來了媽！”

　兒媳婦走進來，一邊換鞋，一邊笑著說道，“我給你說媽，你家錦錦和彤彤這幾天學柳琴可認真了，今天上課，彤彤，還和老師在那裡聊什麽中世紀音樂史，你看這才多大點孩子，竟然都能和老師聊音樂史?”

　“我是看網上的林寶哥哥講課的，我們老師也在看林寶哥哥的課！”

　孫女彤彤笑嘻嘻地說道。

　“爺爺，你剛才在彈二胡嗎?”

　孫子錦錦看到老李正在把二胡收在盒子裡，頓時像是發現了新天地。

　孫女彤彤也是驚奇地說道:“爺爺，你會彈二胡?”

　旁邊的兒媳婦笑著拍了拍他們兩個的腦袋:“你們爺爺當年老家那邊，可是遠近聞名的樂手。哪家過事，都是爭著讓你爺爺過去呢！”

　“爺爺，你當年是明星?”

　兩個小家夥看著老李。

　老李笑著露出一口黃牙:“什麽明星啊！就是個拉弦的！”

　“爺爺，我們想聽你拉二胡！”

　“想聽爺爺拉二胡啊?”

　老李點點頭，興頭也是足，“好，爺爺給你們拉一段。”

　隨即，老李又拉了一段《聽松》。

　看兩個孩子坐在那裡，一臉的新奇，又說道:“下來可是最有名的，《二泉映月》。”

　《聽松》彈的是戰場的鐵馬金戈，《二泉映月》，講的卻是命運。

　相對於《聽松》的那種快速的調，對於《二泉映月》，兩個孩子就聽得有些沒啥感覺。

　好不容易等老李一曲談完，孫子錦錦說道:“爺爺，你會不會彈這首?”

　說著，他拿過手機，點開上面的播放器，很快，一段渾厚激昂的旋律就傳出來。

　王桂芬一愣，這不是林寶老師最近創作的那首《The mass》嗎?

　她隨即說道:“錦錦，彤彤，這是現代樂器彈出來的曲子，二胡拉不出來。”

　“能！怎麽能拉不出來?”

　老李瞪了她一眼，然後對孫子錦錦說道，“錦錦，你再放一遍，讓爺爺再聽聽旋律。”

　“好的，爺爺！”

　孫子錦錦又點擊播放了一遍。

　老李坐在那裡，隨著旋律，搖晃著腦袋，又一遍放完，他拿起二胡，閉上眼睛，開始拉了起來。

　旁邊幾個人聽著，前面一段的音出來，眼睛都是一亮。

　竟然真的是《The mass》裡面的調！

　竟然真的能夠用二胡拉出這種史詩音樂?

　雖然二胡並不能徹底表現出原來曲子裡面那種戰場一樣的渾厚氣質，但是也頗有幾分震撼的感覺。而且，用二胡的聲音，聽這種比較現代化一樣的曲子，竟然特別得好聽。

　聽了兩遍原曲，只能大致記得一些片段，所以拉了不到一分鍾，老李就停下來。

　睜開眼睛，看著對面幾人臉上的驚訝，有些自豪說道:“其實老祖宗們傳下來的這些東西，才是最厲害的！你像是他們什麽鋼琴，小提琴，還有你們最近學的柳琴，還有吉他，只要是它們能演的，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二胡，嗩呐，都可以奏！”

　“嗯嗯，好聽好聽！”

　兩個孩子拍著手，“爺爺，我們還要聽！”

　“行！”

　看到孫子孫女這麽有興趣，老李的精神頭也是很足，“錦錦，你再把那曲子放一遍，爺爺這次給你整全活的！”

　旁邊，看著老人和兩個孩子在那裡樂呵到一塊，兒媳婦也是笑著，對婆婆說道:“媽，爸今天怎麽突然想起拉二胡了?他都好幾年沒拉了吧?”

　“我這不是最近在看網上那個音樂課嘛，就想著也學著點樂器。”

　“那好啊！”

　兒媳婦笑著說道，“你學樂器，兩個孩子肯定跟你當榜樣，學得更起勁！”

　“那更好。”

　“對了媽，你上次讓我問的，高考的事。”

　兒媳婦又說道，“咱們現在考的話，資格什麽都不是問題，現在高考也不限制年齡。但是語數外什麽的，還是得好好學。另外你說要考音樂學院?這個是得要藝考，至少得要學點樂器什麽的。”

　“樂器有啊。”

　王桂芬指了指沙發上坐著的老李，“就二胡，咱們考二胡系。我剛才叫你把拉二胡，就是試試他的水平還行不行。看這樣子，跟著他學沒問題。這樣，咱還省了找老師的費用。”

　沙發上，正拉著二胡，逗著孫子孫女的老李臉色忽然一滯。

　合著……我就是個工具人?

　……

　晚上九點，林寶關了店，來到魔都音樂學院的練聲室。

　推門進去，看到錢鋒和圓圓姑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圓圓站在中間練歌，蕭雨桐則是在她旁邊給她指點。

　“錢老師，嬸嬸。”

　林寶朝著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坐在旁邊。

　“怎麽大風越狠

　我心越蕩

　又如一絲消沙

　隨風輕飄的在狂舞

　……”

　聽著圓圓這沒有伴奏的清唱聲音，錢鋒不禁感歎著:“這聲音，簡直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太甜了，而且音域還寬，最重要的是，她這個音，唱任何一種音樂，都會好聽！比雨桐的嗓音都要更受歡迎！”

　林寶點點頭。

　過年時候，她第一次在山崖那裡，聽到甜甜的這聲音，也是有些驚訝。

　老天給她安排了不是很好的身世，但是卻沒忘了給她一個通往榮譽的天窗。

　“這樣的嗓音，太少見了，需要好好培養。”

　錢鋒看了看圓圓的姑，有看看林寶，“我之前問過孩子，你教過她一些樂理，至少也慢慢有些基礎了。只是可惜，現在音樂學院不設立少年班了，否則，我肯定會去找院長讓她直接破格錄到魔音。”

　“樂理基礎可以慢慢學，她還小，一些學校的課，也不能缺少。”

　林寶說道。

　“不錯。”

　錢鋒又對一下午一直沉默的圓圓姑，說道，“我了解孩子的身世，你對她們家的幫助很大。要是有什麽困難，可以和我說，和學校說，不管怎麽樣，教育這上面，不能讓孩子缺了。”

　圓圓的姑姑忙是說道:“放心吧，錢老師。”

　很快，那邊就練習結束了。

　似乎是排練的過程很順利，小姑娘也是很開心，和蕭雨桐大姐姐走到跟前:“林寶哥哥，錢老師。”

　“好了，今天就練到這裡吧！”

　錢鋒站起來，說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早早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過來排練就好了。”

　“嗯。”

　林寶也是站起來。

　“伴奏我放在這裡了。”

　幾個人一邊往外走，蕭雨桐遞過來一個U盤，“明天下午三點開始錄，估計一點鍾就要過去，把伴奏給傳過去。”

　林寶接過u盤，點點頭:“謝謝了。”

　“另外，我下午帶圓圓去買了身新衣服，明天去錄製，傳新衣服去。”

　“好。”

　下了樓， 錢鋒和蕭雨桐都離開。

　林寶帶著兩人來到停車的地方。

　一上車，圓圓的姑姑就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票子，遞給林寶:“林寶啊，這是圓圓衣服的錢，我給那姑娘，人家不要……就給你，你明天給她吧……”

　“不用不用。”

　林寶忙是說道，“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不用不用……”

　幾番推辭，圓圓的姑姑也是無奈，把錢又收了起來。

　“對了林寶哥哥。”

　圓圓忽然說道，“我爺爺讓我給你帶了一些核桃，還有嬸嬸讓我給你帶的東西，都在車後面的那個袋子裡，我之前差點忘了給你說，你等下記得拿。”

　“好。”

　林寶笑著點點頭，然後開車，往銀月小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