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到底是怎麽用的?”

　　福克斯號正盡她所能的在轉向，而在福克斯號後方下層甲板的左舷那裡，有兩個年輕人正在擺弄著一門迫擊炮。

　　“把炮彈塞進炮管裡就好，炮彈的底火會撞到撞針爆炸把炮彈打出去。”

　　安德魯正一邊解釋，一邊在轉動迫擊炮的縱軸轉盤。

　　怎麽開炮，這個問題對於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喬治和安德魯而言並不難，畢竟不管什麽火炮，開火就那幾個步驟，研究研究都能弄明白。

　　但是……怎麽計算提前量，炮口到底要抬起多少，這卻是個問題。

　　如何把一個重量僅僅十幾公斤的小玩意兒打到2km左右的遠處，這個問題讓兩個跟炮兵這種職業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的年輕人都有些麻爪。

　　“先加一點提前量……然後……總之！按照拋物線，這東西抬高炮口炮彈飛得高，但飛行距離短，降低炮口炮彈飛的低，距離遠，這樣總歸是沒錯的吧?”安德魯很不自信的說到。

　　“那也得看動能啊……如果迫擊炮出膛動能並不高的話，適當的抬高炮口反而才能打得比較遠……”喬治看了看彈藥箱裡迫擊炮彈那圓咕隆咚的彈頭，同樣很不自信的說到。

　　空氣頓時安靜，兩個年輕人同時抬起頭來對視了一眼。

　　“先來試射一發吧，光猜也沒意義。”安德魯說到。

　　“好吧。”喬治點了點頭，等安德魯把炮口調到最低之後，他便從彈藥箱裡吃力的抱出了一枚炮彈。

　　“呃……等等，我這裡有個問題……”正當喬治準備把炮彈塞進炮膛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動作。

　　“什麽?”安德魯有些不明所以。

　　“這根引線……我們是不是要把它提前點著?”喬治有些不知所措的打開炮彈彈頭上的一個帽，盯著彈頭上露出來的一根引線問到。

　　“……引線?”安德魯露出了無法置信的表情。

　　這東西……不是……為什麽1914年的炮彈上面會出現引線?

　　“等一下！你先抱穩那個東西！”安德魯連忙跑到喬治的身邊，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炮彈。

　　“無論你要做什麽，請快一點，這東西真的很重……”喬治的聲音正在微微顫抖著。

　　來到喬治身邊的安德魯大致的檢查了一下這顆炮彈……有底火，而且那個帽狀物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帽而已，並不是什麽引信，那就是說……這個炮彈……它恐怕是真的得點燃引線的。

　　“看起來應該真的是要點著的……你有火柴嗎?或者打火機?”安德魯撓了撓頭。

　　“我不抽煙，你知道的！”現在輪到喬治瞪大眼睛了。

　　兩個年輕人頓時都尷尬了。

　　“等等！”

　　忽然，喬治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灰暗了下來。

　　“我記得……喬伊先生抽煙……他身上應該會有打火機的……”

　　聞言的安德魯轉過頭，看了一眼喬伊的屍體，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朝喬伊的方向走去……

　　如果可以的話，安德魯和喬治兩個人沒誰想要靠近現在的喬伊。

　　之前那150mm高爆彈的爆風把他從距離甲板至少7m的高度上推了下來……如果他之前有所準備的話，可能只是會摔斷腿，但……喬伊顯然並沒有任何準備……

　　安德魯閉著眼睛，渾身僵硬的在喬伊的外套裡翻找著，終於在胃裡的酸水湧出喉嚨之前找到了一盒火柴。

　　“謝謝你，

喬伊先生……”拿起火柴的安德魯有些難過的說到，然後便拿起火柴跑回了迫擊炮旁。　　“該死的！快把這東西點上！我要抱不住了！”

　　在這段時間裡，喬治一直都在抱著那枚沉重的炮彈。

　　該死的炮彈又重又不好抱……當然主要問題不再這裡……一想到自己懷裡的這玩意能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這讓喬治抱著感到心慌，卻又不敢把它放下來……

　　“來了！”安德魯回應了一聲，然後擦著一根火柴朝炮彈湊了過去。

　　“等等！”

　　忽然，喬治又喊了起來。

　　“萊頓先生說這東西不擺高角度底火就撞不響！你確定現在這門炮的角度能把這顆炮彈發射出去嗎?”

　　“應該沒問題吧?這炮口還有這麽高呢……”安德魯依舊不太自信。

　　“你能肯定沒問題嗎?如果發射不出去，咱倆可就要完蛋了！”安德魯的不自信讓喬治的臉上露出了些微的恐懼。

　　安德魯看了看炮口，又看了看炮彈，他咬咬牙，一把從喬治的懷中搶過了炮彈。

　　“我來放炮彈！你來點火！點完火你就跑！”

　　說著，安德魯便把炮彈的尾部塞進了炮口。

　　而喬治也沒有絲毫猶豫，他擦著一根火柴就立刻點燃了炮彈的引線，然後屁滾尿流的就朝盡可能遠的地方跑去。

　　在引線被點燃之後，安德魯也把炮彈往炮膛裡用力一塞，也飛快的……

　　“砰！”

　　安德魯還沒跑出兩步，他的身後就傳來一聲清脆又響亮的聲音，那枚迫擊炮炮彈的底火成功被撞針擊發，一枚迫擊炮彈從炮口飛了出去。

　　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在開炮的反作用力下，迫擊炮正在快速的向後退去。

　　還沒回過神來的安德魯有些懵，他下意識的追上那門炮，伸出手想要拉住那個炮架，可他並沒能做到，反而因為迫擊炮依然在後退而被帶倒摔在了地上。

　　這時，喬治跑了過來，想把安德魯給拉起來。

　　“你還好吧?”

　　“我……先別管我！看看那炮彈打到哪兒去了！”終於回過神來的安德魯連忙大聲說到，一時間都顧不得爬起來……

　　梅梅爾號與福克斯號的戰鬥尾聲將近，可這並不代表戰鬥就會漸漸平息，雙方的交戰反而越來越激烈了。

　　現在兩艘船的間距已經不到2km，福克斯號上馬克沁機槍的準頭越來越高，子彈的威力也漸漸變得致命了起來，那些凡是被機槍子彈光顧過的炮組，如果組員並沒能及時躲避的話，有很大的幾率就會出現傷亡。

　　比如說梅梅爾號首尾的兩門88炮，因為那個地方比較空曠，火炮又沒有任何掩護，現在那兩個炮組已經全部完蛋了，而被作為重點照顧對象的2號主炮組如今死亡人數也高達3人，至於其他炮組的組員們，在馬克沁重機槍時不時的照顧下，他們或多或少都出現了傷亡情況。

　　當然，惱怒的卡塞爾帝國水兵們也不光只是在挨打，每當福克斯號上機槍需要換子彈，或是需要添加冷卻水的時候，他們就會爬上自己的火炮，朝福克斯號來一下狠的。

　　隨著魚雷的發射，現在梅梅爾號的火炮也不再瞄著水線了，他們正在盡他們所能的朝福克斯號上所有看起來有人在的地方射擊。

　　150mm火炮的威力是巨大的。

　　在激烈的交戰下，如今福克斯號上只剩下兩組機槍還在全力射擊了。

　　原本在戰鬥開始的時候，這艘船上還有很多沒有被分配到任務的人，可如今，所有人不是在接替傷亡的人員操作機槍，就是在盡可能的把傷員搬運進船艙裡安全的地方。

　　鮮血的鐵鏽腥味，蛋白質和脂肪遇到高熱發出的焦臭味，還有許多人的悲鳴和慘叫聲……現在的福克斯號就如同駛向地獄的渡船一般。

　　這句話其實也沒有什麽錯誤……

　　因為，現在的福克斯號本來就在駛向地獄……

　　弗蘭茲上校已經不再關心當前的戰況，那兩枚被發射出去的魚雷盡管其中一枚看起來好像被福克斯號避開了，可還有一枚是那個坡腳的老太太無論如何都避不開的，現在只要等著最後的戰果就可以了。

　　至於炮組成員們那泄憤的行為，那就隨他們去吧，反正炮彈這東西總歸是要打掉的。再說了，打了這麽窩囊的一仗，誰的心裡邊沒窩著一點火呢?

　　“等戰鬥結束之後立刻北上返回本土，我們已經在這裡逗留夠長時間了。”弗蘭茲上校說完就要返回自己的艦長室。

　　可在紛亂之中，他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

　　那是一種細微的……卻又尖銳的鳴音……

　　上校下意識的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半空中，剛剛被發射出來的一枚迫擊炮彈早已飛到了它所能飛到的最高點，正在迅速的向海面墜下。

　　它破開空氣，發出“籲——籲——”的尖銳鳴音，而它前端的引線，也即將燒到頭了……

　　轟！

　　誰都沒有想到，包括始作俑者的安德魯和喬治兩人自己也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刻，在不高的天空之上，忽然響起了一聲既沉悶又響亮的爆鳴聲。

　　一團灰煙在那聲音發出的地方爆出，還有著數不清的小火球卷著細細的煙霧從煙團中衝出，朝梅梅爾號的方向射去……

　　當然，因為射程不夠，這些灰線最終全部落在了海裡，但是因為射擊角度的原因，那些破片已然距離梅梅爾號並不遠了。

　　“這是……榴霰彈……他們還有步兵炮?”

　　弗蘭茲上校頓時表情一怔，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上校！他們有火炮！”弗蘭茲上校旁邊的參謀們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那枚該死的榴霰彈就在他們的眼前爆炸！就在他們的眼前！

　　而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

　　梅梅爾號不是戰艦！她只是一艘偽裝襲擊艦，她沒有指揮塔，而她艦橋上的駕駛室只有脆弱的玻璃和輕薄的鐵皮！

　　“命令我們的主炮找到那門炮的位置，乾掉他！在擊沉那艘該死的商船之前，不要再讓我遇到任何意外！”臉色漸漸變得鐵青的弗蘭茲上校在交待完之後便迅速的走下了舷梯。

　　他發誓，等回到本土之後，他一定要讓軍部在這種該死的破交艦上加一些重機槍或者機關炮……還有！所有的火炮都要加炮盾！

　　他承認這一仗之所以會打這麽慘的主的原因是他太過輕敵，但這艘船本身設計不完美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不是嗎?

　　誰能想到一艘火力強大的軍艦居然會被幾挺機槍打成這個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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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見鬼的炮彈到底是什麽鬼?榴霰彈?該死的！我們打不到他們！距離太遠了！”

　　已經看到炮擊結果的喬治既對這些炮彈是榴霰彈感到驚奇，又對這門炮的射程不夠感到非常不甘心。

　　“沒關系！你看我們差一點點就能打到了，說不定炮口再放低一點就行了！來！幫我把這東西推過去！我們再打他一發！”

　　安德魯倒是有些興奮的推動起迫擊炮來，盡管第一發並沒能攻擊到那艘該死的巡洋艦，但炮彈攻擊的位置確實已經距離梅梅爾號不遠了，而且這些炮彈又是榴霰彈，這讓他看到了一絲曙光。

　　要知道梅梅爾號上現在還能開火的火炮全都是沒有任何防護的，而榴霰彈爆炸的殺傷范圍又很大，如果……如果能打到梅梅爾號的話，說不定能一次性就消滅掉一個，甚至是兩個炮組呢！

　　喬治轉過頭看了一眼迫擊炮，然後他又看向那艘依然有些遠的梅梅爾號。

　　“你確定再降低角度的話，那些炮彈……是什麽?”

　　“什麽?”對於喬治話風的忽然轉變，安德魯有些不明所以。

　　而此時，喬治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在那不遠處的海面上，兩條細細的白線正在朝福克斯號前行，其中一條經過這艘船的船首右側消失在了福克斯號的另一邊，而還有另一條白線卻在直直的朝福克斯號的前半段撞過來。

　　阿列斯塔人喜歡一切與海軍有關的東西，所以，喬治不可能不明白那條白線代表著什麽……

　　“該死的……魚雷……安德魯……夥計……魚雷……”

　　喬治面如死灰的盯著那越來越近的白線，在白線的前方，他已經能夠隱隱看到那潛藏在海面之下的魚雷了。

　　而那枚只會帶來死亡與毀滅的怪物，即將撞上福克斯號……

　　“我們完……”

　　正在把迫擊炮向前推的安德魯一聽到魚雷，他猛的打了個激靈就衝到了喬治的身邊。

　　“魚雷?在哪?”

　　喬治一臉無語的瞥了一眼安德魯。

　　“哪兒呢?魚雷呢?”安德魯還在眺望著前方的海面，到處尋找著魚雷。

　　“沒事了！哪有什麽魚雷！”喬治有些惱的快步走到迫擊炮的後面，開始用力的推動起迫擊炮來。

　　安德魯有些懵。

　　而魚雷……

　　呃……

　　好吧，那東西……或許它曾經可以被叫做魚雷，只不過現在，它已經變成了一根剛剛沉進海底的鐵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