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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壕默示錄》第20章 旅途
  第二天,周一,從格蘭堡南下的火車將在今天早上發車,而現在的時間還是凌晨5點不到,安德魯也再一次被勞倫斯家的動靜給弄醒了。

  穿上衣服走出客房門,安德魯看到勞倫斯太太依舊在幫她的丈夫烘乾一副,而勞倫斯先生也仍然是一臉疲憊的走進浴室,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安德居然也和昨天一樣,正坐在沙發上數錢。

  “安德?”安德魯有些詫異。

  “早,安迪,你看,這是你昨天教會我的!”安德有些興奮的向安德魯展示桌子上那一摞又一摞的硬幣。

  安德顯然已經學會了昨天安德魯教給他的數錢方法,不過因為昨天菲尼斯的影響,那沙發上的硬幣數量明天比昨天少了很多,只有5疊,看起來貌似只有47枚還是48枚硬幣。

  而安德需要交給印刷廠75枚鋼幣……這中間差出來的錢,足足一個多銀幣,他必須得自己補上……

  “醫生可是要你靜養一周的。”安德魯微微皺起眉頭說到。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安迪……可是很抱歉,我必須得去工作,你得知道沒有一個老板能夠容忍下手底下的員工一周不工作,況且我們這些賣報紙的都不能算是他們的員工。”安德撓了撓頭,面帶歉意的說到。

  “就算是在鄉下,農場主也不會讓他生病的農工下地乾活……”安德魯對於這種狀況有些憤怒。

  “可這裡不是鄉下,安迪,那些發薪水的人可不會在乎你是不是受傷或者生病……哦!媽媽你看我說過菲尼斯其實還不錯的,昨天他都沒有搶走我的錢……”

  昨天菲尼斯可是差點殺了你的啊,傻瓜……

  看著安德的笑容,安德魯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做什麽感想,那就如同打翻了五味雜陳一樣,只不過這裡面根本不可能有一絲甘甜。

  “抱歉,安德魯少爺,我也勸過他……”

  勞倫斯太太托著一個餐盤走進了客廳,從她臉上的表情來看,她似乎已經把昨天的事情給徹底忘掉了一般。

  浴室裡也傳出了勞倫斯先生哼歌的聲音……

  看著這一家,安德魯莫名的有了一種明悟。

  也許……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吧?

  對於勞倫斯一家,還有這座城市,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平民家庭來說,大概所謂的生活就是這種東西,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這樣繼續下去。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要麽苟且的生存下去,要麽就全家餓死……

  這種突如其來的明悟壓得安德魯喘不過氣來。

  此刻他有一種把自己所有的錢全部送給勞倫斯家的強烈衝動,也不管老爹會怎麽想,他隻想讓這一家子哪怕能擁有那麽一點點希望……

  但……他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這麽做,因為那並不是幫助人的方法……

  在草草的洗漱完,吃完早飯之後,安德魯支付了這幾天的費用,囑咐了安德和勞倫斯太太幾句之後便離開了勞倫斯家。

  他現在隻想趕緊找到查爾斯子爵,把父親的事情了結,然後逃回自己在艾布裡登的家裡躲起來,盡可能的遠離城市,遠離這個社會,遠離所有人。

  他曾無比期待自己未來在大學之中的生活……可是現在的他,除了迷茫,也只有迷茫。

  自己這一身昨天還能感到無比驕傲的裝扮,現在看起來,也只會讓他感到十分的尷尬……

  ……

  煙囪裡冒著滾滾黑煙的蒸汽機車發出了兩聲刺耳的鳴叫,

厚重的白色蒸汽從排氣管中衝出來落在月台上籠罩住了周圍好幾個站台,車鍾“鐺鐺”的搖響,火車開始一震一震的緩緩向前開進。  盡管是首發站,但客廂裡依舊坐的滿滿的,乘客們鬧哄哄的讓這裡面感覺非常的悶熱,不過或許是安德魯衣著比較不凡的緣故,他周圍的空間稍顯安靜一些。

  沒人願意……或者準確點說應該是沒人敢在一個看起來很有身份的人身邊太過失禮。

  不過當然,也沒人願意和一個看起來與他們不同的人搭話。

  安德魯掃了一眼周圍在低聲聊著天的乘客們,還有身邊那個滿臉都寫著“你在旁邊我很不自在”的同乘者之後,他低下頭繼續的看起了報紙。

  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有關戰爭和卡塞爾帝國的消息……卡塞爾帝國的軍隊在賽裡葉的邊境囤了多少多少軍隊,他們的巡邏隊又越過邊境殺害了多少賽裡葉平民,搶劫了多少東西,甚至殺害了多少老弱婦孺,他們多麽多麽野蠻,帝國多麽多麽偉大,帝國的艦隊已經向賽裡葉南方海域開拔,準備救出戰爭難民,難民們多麽可憐巴拉巴拉巴拉……

  除了上面那些只能信一半的消息之外,倒是還有一些更加值得相信的消息。

  比如諾裡斯防線,除了原本就駐守在那裡的100萬大軍之外,帝國最近又準備往那條防線調動過去足足100萬人的龐大軍團,並且已經開始持續增加包括海量重炮在內的軍備和補給,一副只要卡塞爾人敢離開他們的齊格弗裡德防線,帝國陸軍就要讓他們有來無回的架勢。

  而在海上,強大的阿列斯塔帝國皇家海軍各艦隊也正在卡塞爾帝國的領海之外徘徊,只要諾裡斯防線一旦開始交火,他們就會從各個方向發起進攻,徹底摧毀卡塞爾海軍並把整個卡塞爾帝國的海岸線完全化為一片焦土……

  總之,光從新聞上看起來,似乎還沒開戰阿列斯塔帝國就已經贏了。

  不過若真的都能如報道這一般,那倒也是個很不錯的消息。

  安德魯並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戰爭所改變,也不希望自己的故土變成一片焦土,更不希望自己認識的人們在戰火中殞命什麽的……

  不過巴克那個家夥並不算在這裡面,他倒是更希望那條老狗趕緊滾上戰場,然後死在那裡,那可就真的是太棒了!

  ……

  有些時間盡管難熬,可它們也同樣會一分一秒的流逝掉。

  從地平線升起的太陽已經跑到了頭頂上,火車依舊無知無覺的在鐵軌上“哐當哐當”的前進著,一停下就會讓人感覺很悶熱的車廂隨著火車的速度加快,風灌進窗戶,倒也給人一種涼爽的感覺。

  但毒辣的太陽照射在火車的表面,讓整個車廂裡都變得好像一個烤箱一樣,光靠窗戶提供的那點兒風量,可著實是有些不夠看。

  襯衫已經汗濕,而外套和馬甲都正搭在膝蓋上的安德魯已經把手中的報紙翻來覆去看了三遍,他很懷疑自己如果再繼續看下去,是不是可以把這張報紙上的內容全部都給背下來,不過現在,他正墊著報紙在吃著勞倫斯太太給他準備的午餐。

  原本早上拿到手時還挺硬的三明治,現在卻已經被烘的軟塌塌的,除了味道變得有些怪,倒是意外的容易入口。

  在吃下一個三明治並從老爹給他的舊軍用水壺裡啜了兩口已經變得溫熱的水之後,他抬起頭看了看同車廂的乘客們。

  一路上有人下車也有人上車,但乘客人數的變化也並不是很大,畢竟沒多少人會為了幾十公裡的路就花那麽多錢買火車票代步,在這趟車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出遠門的。

  而安德魯也很慶幸自己沒有圖便宜跑去買三等車廂的票,要知道二等車廂只要沒座位就不會賣票了,可三等車廂……那些仿佛是拿來運牲口的車廂好像只要裡面的人還能喘口氣,鐵道公司就會繼續往裡面塞人。

  這讓安德魯真的挺懷疑,那裡面的人究竟能不能活著到達他們的目的地……

  不過比起別人,此時的安德魯對於自己的狀況也同樣是感到挺悲哀的。

  現在火車才剛剛從比托克站開出,雖然他並不知道比托克在哪,但如果根據時刻表來看,他應該還得經過11站才能到達藍夏……藍堡火車站是在第12站。

  算算時間的話……等他到達藍堡,那大概已經是晚上9點或者10點多的事情了,而在那之前,他得一直被關在這個悶熱的移動籠子裡。

  說實話,這簡直比坐牢還難受……

  可在火車上也就僅僅只是難受而已了,下了車之後同樣也有著不小的麻煩。

  藍堡並不算一座大城市,要知道,就算是格蘭堡這座帝國北部最大的城市裡,在晚上9點鍾以後也很少會有店鋪繼續營業了,安德魯挺擔心等自己到達藍堡之後,到底能不能找到一家可以入住的旅店。

  而且,等到夜晚9點鍾以後,藍堡那些老實本份的人們肯定也都已經進入夢鄉了,就算是會加班到很晚的工人們,9點到10點的時候他們應該不是在繼續加班,就是在一門心思趕回家的路上。

  所以,等火車到達藍堡的時候,那個時間裡會在街頭上遊蕩的,除了他安德魯之外大概也就只有那些不怎麽安分的人們了。

  想到這裡,安德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被卷在外套中的手槍。

  “唔……咳咳……夥計……這輛車上是有乘警的,光是我們的車廂裡就有2位,我覺得你最好先考慮一下。”

  就在這時,坐在同坐的人忽然乾咳了一聲有些提心吊膽的小聲說到。

  “……?”

  身邊那位同乘者的話讓安德魯愣了一下,然後頓時就“噗”的一聲笑出了聲音來。

  “我覺得您可能想多了,先生,我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想法……”

  那位看起來似乎有20多歲的年輕人一聽到安德魯如此一說,頓時連上的表情就尷尬了起來。

  看出對方尷尬的安德魯毫不在意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說道:

  “我只是對我的下車時間感到有點不安……你看,我要去藍堡,但等這趟車到達藍堡,那時候恐怕都已經是深夜了, 所以我在擔心會不會很不安全……我叫安德魯,安德魯·格雷福斯,先生你是打算去哪裡?”

  “貝克……李·貝克,很高興認識你。你要去藍堡嗎?我也不知道咱倆誰更好一點……我要去柴夏,埃爾弗普,大概明天早晨才能到。”得到安德魯諒解的李·貝克露出了放松而友好的笑容,他握住安德魯的手說到。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貝克先生……原來你是要去埃爾弗普嗎?那可是帝國第二大港,你以前去過那裡嗎?聽說那裡的凱爾特人很多,而且我還聽說很多人都從那裡坐船前往艾爾梅……”

  或許連續幾個小時不說話,也動不了著實把安德魯給悶壞了,此刻他就像連珠炮一樣絮絮叨叨的根本不願意停嘴。

  “叫我貝克就好,還有……是的,我在陸地上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埃爾弗普,當地的凱爾特人也確實很多,而且前往新世界的船也很多。”貝克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也可以叫我安德魯……你說在陸地上?你是一名船員?”安德魯露出了些許羨慕的目光。

  盡管現在的船員已經不再像大航海時代的水手們那樣擁有近乎無限的自由和機遇,但他們擁有的某一樣東西卻從來都沒有變過——他們始終擁有著大海。

  發現安德魯表情變化的貝克露出了一個略顯驕傲的笑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一臉得意的說道:

  “是的,再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名皇家海軍近衛艦隊的一等水兵,服役於胡德將軍指揮下的‘無敵’號裝甲巡洋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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