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未被任何人所預見,也不可能會有任何人對此報以期待的戰鬥結束了。
原本就應該安寧而和平的世界,雖然現在她已不再和平,但至少又重歸了短暫的安寧……
這是安德魯第一次殺人,足足有三個人死在了他的槍下。
可如果有人認為他會感到惡心,反胃,後悔,愧疚?
或許在那位老大剛剛被他打死的時候,他確實曾感到過後悔和愧疚,可那只是他對自己感到後悔和愧疚罷了,因為他從來都不想殺人,他對不起的是自己。
但真當陷入槍戰並打死了三個人之後,此刻的他隻感覺有點懵。
是的,有點懵。
人類總是自詡這個世界的霸主,站在頂點的生物,可是開槍打死一個人,和開槍打死一頭鹿,真的沒有什麽區別……
再自詡高級的動物,也終究只是動物罷了……
安德魯甩了甩腦袋,一手持槍一手拎著行囊,一臉警惕的朝篝火的方向走去。
那位老大的死相很慘,被一枚.455子彈擊中腦袋可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他倒在地上,眼球凸出,生前的最後一個表情已經在他那張臉橙色篝火都無法掩蓋的慘白臉上凝固了,在夜色和篝火的映照下,深色的血液流的滿地都是。
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味和鐵鏽味不停的刺激著安德魯的鼻腔,黑色的血液在地表上蔓延就好像是來自地獄的混沌正在吞噬現實一樣,還有地上死者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讓安德魯總感覺死者是在瞪著他。
這讓安德魯有種渾身發麻的感覺。
他並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死得這麽慘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動這個屍體,去翻這個老大口袋裡的錢……
但……安德魯又覺得,既然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場槍戰,承受了失去生命的危險,那麽,在槍戰勝利之後,獲得一些戰利品,也是理所應當的,不是麽?
這可不是什麽充滿了罪惡的殺人奪財,這是把風險和惡意遏製在了苗頭之中,並且收獲一些意外之喜而已。
安德魯麻利的把自己的鞋襪脫掉,並把褲腿和袖子卷起,就在屍體的衣服裡翻找了起來……
他並是不擔心警察會因為這件殺人案而把他送去刑場吊死……第一,這些人本來就是接受了巴克的委托來害自己的……其實這一條就已經夠了,更不要說這些人還是拒絕服役準備出逃的準逃犯,就算最後警察有能力找到自己的頭上來,哪怕是在最高法律的面前,自己也是佔著理的。
不過當然,如果能夠不被警察找麻煩的話,他也並不想見到警察。
……
一個人能把錢藏在自己身上的什麽地方,這件事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比安德魯更清楚了,很早以前,他才剛剛上學的時候,就總是需要把自己的零花錢給藏起來,以免被博比那些人給搶走。
當然,後來他的學習成績讓他得到了一個名為“校長”的保護傘,而且他本身也挺足智多謀……唔……其實用詭計多端來形容比較好……總之,後來博比那些人變成了一群只會對他嘴上逞能的家夥,他也就不需要再繼續藏錢了。
但練起來的手藝總歸是不會忘的,安德魯如同扒地三尺一般在老大的身上搜羅著錢,外套,內袋,馬甲,襯衫,甚至內衣,鞋子,鞋墊下面,連鞋跟都被安德魯拔了拔,想要看看裡面有沒有藏著錢……
“哇……”
然後安德魯就震驚了。
在拔開一個鞋跟之後,安德魯從裡面找到了一張支票,一張面值150金頓的支票。
安德魯瞪著眼睛,心臟咚咚直跳。
發財了……
他還沒見過支票這種東西呢……
150金頓……
這可是一個普通家庭好幾年的收入和開銷了……
不過他的心很快就沉了下去。
借著火光,他明確的看到這張支票是有署名的,很顯然,這並不是誰都能取的那種。
安德魯心如刀割的攥著支票,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起來。
這可是150金頓啊……
要知道老爹那枚勳章的估價也才100金頓左右啊……
安德魯雙手顫抖著,他咬著牙,奮力的把支票扔進了篝火裡。
眼不見,心不煩。
盡管看著那支票被瞬間燃燒殆盡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被燃燒殆盡了……
該死的銀行!他們之所以把支票設計的這麽薄這麽容易毀壞燒掉,肯定是為了坑人的錢!
安德魯憤恨的想到……
總之,150金頓是飛了,而從老大的身上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搜羅下來,他總共也就搜出了十幾個金頓。
雖然相比起150金頓確實不夠看,但這也不是一筆小錢了。
安德魯真無法想象這個家夥到底幹了多少壞事,才能積攢下這樣一大筆財富……
他再一次確信了乾掉這個家夥絕對是正確的,阻止他前往艾爾梅聯邦的自己,已經拯救了無數艾爾梅無辜人民的幸福甚至生命。
當無法繼續搜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之後,安德魯拎著行囊和鞋襪,朝前方一處篝火照不亮的黑暗之中走去,他記得那個叫做沃特的,就死在那裡。
“……?”
“!!!”
“人呢?”
漆黑又充滿了涼意的夜讓光著腳的安德魯感覺腳底板冷冰冰的,可當到了地方的時候,真正感到了極度寒意的,卻是他的內心。
因為在這黑暗之中,他並沒有發現沃特的存在。
沒有血液,沒有屍體,更沒有人,只有一枚硌腳的彈殼被安德魯無意之間踢開,滾動時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沃特根本就不在這裡。
在槍戰的時候,他就已經跑了,拋下自己的同伴跑了。
而安德魯現在正在渾身發抖。
這當然不是因為冷,也肯定不是因為沃特背叛了自己的同伴,現在的他正在為自己剛剛的愚蠢行為而感到後怕……
明明有一個人還活著,他卻敢在老大的屍體那裡一門心思的搜羅戰利品?
這究竟是何等愚蠢的行為?
如果剛剛那個沃特折返回來的話……
那麽還用想麽?那時候他肯定就是下一個“老大”了,到時候自家的老爹也不用救了,明天藍堡的警察們就會在這條小巷裡多發現一具屍體,一具18歲年輕人的屍體!
渾身發冷的安德魯連忙穿上鞋子,盡管襪子還在鞋子裡讓這雙鞋子變得無比擠腳,可現在他顧不上那麽多了,他隻想趕緊去看看另一個人,看看維斯還在不在,是不是還活著……
新皮鞋急促的踩踏著地面發出了“哢噠哢噠”的聲音,而似乎是聽到有人來了的維斯,也發出了輕微的呼救聲。
“救……救救我……求求……救……”
這如蚊鳴一般的聲音讓安德魯的眼前一黑。
他知道自己開槍打中了維斯,但他顯然沒想到維斯還活著。
維斯的後腰正中挨了一槍,威力極大的.455手槍彈顯然給他的脊椎造成了難以挽回的破壞,但卻並不會立即致命。
安德魯看了一眼維斯依舊拿在手上的槍,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都開始嗡鳴了。
如果不是他正好一槍癱瘓了維斯,如果不是這把手槍裡剛好沒有子彈了……
又甚至……假如維斯是裝的……
黑著臉的安德魯咬住牙,拿起手槍對準維斯的腦袋再次扣下了扳機。
保持警惕,仔細觀察,還有補槍……盡管安德魯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用到這種經驗的時候,但他已經牢記下來了。
這可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會關乎到自己小命的經驗……
朝維斯補了一槍之後,安德魯再也沒有什麽心思繼續搜刮屍體了,正義雖遲但到,警車的警笛聲也終於在遙遠的地方響了起來。
在借著篝火的亮光檢查了一下,並確定自己的衣服上並沒有沾到血跡之後,安德魯重新穿上鞋襪,放下袖子和褲腿離開了這條巷道。
在最後一聲槍響消逝很久之後,周圍的居民們也終於可以休息了。
讓人害怕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警察吧,希望警笛聲不要太吵,他們現在可都真的非常需要休息,畢竟……很多人明天還得早起去上班呢……
……
……
清晨美麗的陽光灑在了美麗藍堡的街道和建築上,盡管這座城市的工業化氣息並不濃鬱,可早晨的街頭依舊充滿了急匆匆的人群。一位40多歲,身材身高都很標準,長得也很帥氣的貴族正在自家的陽台花園裡,一邊盯著下方的滾滾人流,一邊和自己的家人一起享用著早餐。
查爾斯·科倫莫子爵,也是藍夏科倫莫鎮的第77代領主,出生於帝國延續最久的貴族家族之一——科倫莫家族。
盡管科倫莫家族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子爵家族,但這並不妨礙科倫莫家族在帝國貴族之中的聲望很高……要知道在從科倫莫家族誕生至今的300多年裡,帝國的皇帝都已經換了4個姓氏了,在這樣一個權力傾軋非常嚴重的國度裡,一個子爵家族能夠維持自己的地位300多年,這絕對是堪稱天神一般的手腕了。
“喬治……”
查爾斯子爵咀嚼並咽下口中最後的食物,喝光茶杯裡的紅茶,並擦拭了一下嘴巴之後開口說道:
“這個星期你我要你回一趟科倫莫,多帶點年輕人到馬塔去,在這件事上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他們應該去參軍,爸爸,我也應該去參軍。”喬治露出了不滿的表情,在之前父親就表達過這種意向,而他明明也已經明確的表示了拒絕的。
兒子的反抗並沒有讓查爾斯子爵生氣,他只是平靜的把盤子交給了女仆,然後拿起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說道:
“參軍有你哥哥就夠了,在他戰死之前你不會成為科倫莫家的繼承人……很快就要開戰了,與其讓你們這些毛毛躁躁的年輕人兜著一褲襠尿的死在戰場上,還不如讓他們去阿拉比亞打打土著,保護我們的油田。”
“兜著……但我並不關心我是否能夠取代哥哥,可是爸爸,如果帝國敗了,那我們又用什麽來保護家族的資產呢?”喬治一腦門黑線的反駁到。
“不,你應該關心……”
子爵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了起來
“這場戰爭一旦打響,我估計最多四個月,你就會取代你哥哥的位置。”
子爵的話讓這個家裡的氣氛變成了可怕無比的寂靜。
“請不要再說這麽可怕的言論了,查爾斯,喬治已經被你嚇壞了。 ”子爵夫人一臉不滿的說到。
“哈哈哈!當然得嚇嚇這個蠢小子,否則他們都以為戰場是充滿了漂亮女孩的遊樂園了……”
子爵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讓原本凝重的氣氛頓時一松。
“我當然知道戰場不是什麽好地方……”喬治有些不滿的揉了揉後頸,哪怕父親打了個哈哈,他現在依舊覺得後頸那裡涼颼颼的。
“你知道個屁……當年在去阿庫塔斯坦之前我也以為我知道,可結果呢?如果不是老比利的話,現在就沒你了……還有你,你也可以回娘家了,現在估計都不知道已經便宜給哪個肥豬了。”子爵不屑的衝著自己的妻子和次子哼了一聲。
子爵夫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算了……她已經習慣了……
要知道,在去阿庫塔斯坦之前,查爾斯可是一個文質彬彬,知書達理的人,再加上他還是科倫莫家的繼承人,那時候,這位曾無比帥氣和瀟灑的小爵爺可不知道是多少少女的夢中情人……
如今嘛……
呵呵……
“哦!對了!!!喬治,你在去馬塔之前記得去一趟格蘭堡!去艾布裡登!我記得那老家夥以前寫信告訴過我他有個兒子,估摸著時間現在他兒子大概也成年了,你把他兒子也帶到馬塔去!”
正當喬治和他的母親完全沒弄明白這位子爵到底在發什麽瘋的時候,忽然查爾斯子爵又滿臉怨念的嘿嘿笑了起來。
“嘿嘿嘿嘿……老子欠了他11條命,這次救了他兒子,怎麽說也能頂個兩次……不,三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