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塞爾人的重火力攻擊結束約一個小時的時候，敵人曾試圖集結優勢兵力打開一個突破口，可一顆信號彈加上一頓飽和徐進彈幕成功的讓敵人取消一個寶貴的偵察連編制，隨後敵人的75mm炮亦或是88mm火炮也開起火來，他們對著薩烏就是一陣狂轟濫炸，當炮聲停止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開始發亮了。

　　提心吊膽的聽了一晚上炮火聲的安德魯和科林都有些崩潰。

　　“安德魯……你知道嗎，每次回諾維特我都會穿著我最好的那套軍裝，哪怕在參軍之前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小鬼，可每當我穿著軍裝回諾維特的時候，我就是那裡最男人的男人……我比芒戈大哥更受人懼怕，曾經壓在我頭上的那些人沒人敢再惹我……”

　　“等等，其他的我還能理解，可為什麽是懼怕?”豎起耳朵聽了一晚上炮彈飛，從內到外都很疲憊的安德魯面無表情的看向科林。

　　“哦……在他們的眼裡我們就是到處拿槍殺人的殺人犯，哪個屁民不怕殺人犯呢?”科林理所當然的說到。

　　這話太有道理，讓安德魯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反駁。

　　不過在仔細的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之後，安德魯又杠了一句:“不是……既然他們都怕你，那為什麽姑娘們還會向你?”

　　“我哪知道……或許她們是覺得刺激吧?”

　　好吧，和一個全民公認的合法殺人犯做健腎運動確實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安德魯繼續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你看，那時候我覺得當兵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選擇，然後我想更有地位一些，於是我他M的就進了偵察營……”

　　“偵察部隊可是陸軍和海軍陸戰隊中最精銳的部隊，我做到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進了偵察營，然後我他M的就進來了，我成了一名精銳，子們的王牌，你猜怎麽著?”

　　科林一臉自嘲的笑著說道:

　　“我他M的終於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帝國軍人，參軍兩年沒見過血的我在戰爭還沒有爆發的時候就真的在阿拉比亞邊境開始殺人了，死在我手上的人越來越多，回到諾維特他們也越來越怕我，最後你猜怎麽著?最後就連哪怕最大膽最放蕩的姑娘都不敢正眼看我了。”

　　這悲催的結局差點讓安德魯笑了出來。

　　“你呢?在你老家的時候，有沒有看對眼的姑娘?”說完自己的事情，科林又向安德魯問到。

　　安德魯表情略有些難看的搖了搖頭:“我……其實我是個混血，並不是純種阿列斯塔人，所以……你知道的。”

　　“混血?哦，是了，你的眼睛，我早該發現的。”

　　科林有些驚詫的看了一眼安德魯，然後了然的點了點頭。

　　安德魯有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睛，盡管阿列斯塔人之中並不是沒有黑眼珠子，但絕對找不到如此深邃又美麗的雙瞳。

　　“在我那條街道上也有一個混血兒，一個凱爾特維京血統的混血女孩……雪白的皮膚，金紅色的頭髮，那五官簡直就像是雕刻家用刻刀刻在她臉上的一樣……哦，天哪，你絕對再也找不到比那女孩更漂亮的姑娘了……”

　　“那女孩也是……?”

　　“不是，大家年輕的時候都比較蠢，你知道的。”科林一臉鬱悶的說道:“我們小時候總是叫她女巫，巫婆，醜八怪，所以……長大了之後，等我們終於意識到她是個非常非常迷人的女孩時，她已經變得不太合群了……”

　　這次安德魯是真的笑出來了。

　　“啊……眼睜睜的看著桌上最好的一盤菜被自己打翻，你能體會這種感覺麽?”科林懊惱的說到。

　　“挺好的不是麽?如果那姑娘變得很……你所謂的合群的話，她向其他男人好像也很容易?”安德魯想了想之後安慰到——如果這也能算是安慰的話。

　　科林頓時無語，在稍作沉默之後，他才勉強的點了點頭。

　　“好吧，或許你說得對……”

　　“也許等戰爭結束之後，我可以試試去追求她，然後和她結婚……她不像那些看見男人就解裙子的婊子，她肯定是個好姑娘。”

　　安德魯忽然感覺自己的三觀有些爆炸……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孩才會看見男人就解裙子?

　　“你也是個好小夥子，夥計，以後追求你的姑娘們肯定能排出一條長街的。”科林笑著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

　　不過安德魯總感覺他這話有些不太對味兒……

　　並沒有計較科林的話，安德魯微微搖了搖頭說道:

　　“這可不見得……你說過死在你手裡的人越來越多，其他人也越來越怕你，可是我已經乾掉了快200個敵人了，可能已經超過200個敵人了。”

　　這話讓科林的表情一僵。

　　200，說實話這對於一場戰爭來說並不是什麽大數字，可對於一個人來說，尤其是對於一個殺掉了200個同類的人來說，這個數字毋庸置疑是極其可怕的。

　　科林一直都牢牢記得自己乾掉過多少敵人——11個，是的，11個，盡管看起來並不多，可就是類似於這樣的數字，讓整個整個偵察營好幾百號人都變成了麻木的人渣，變成了不屬於人類世界的人類。

　　200人……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科林有些著迷的盯著安德魯那雙完全沒有失去光芒的眼睛，那深邃又美麗的黑暗幾乎都要把他給吸進去了。

　　被科林如此盯著讓安德魯感到有些不太自在，他舉起望遠鏡，朝前方的敵營看去。

　　那些卡塞爾人已經開始做早餐了，甚至有些部隊都開始集結起整整齊齊的方陣正準備出操訓練……他覺得這些卡塞爾人真的很厲害，看看薩烏這邊，有誰願意在一場戰役中，而且還在敵陣前訓練的?

　　高紀律，高組織度，悍不畏死，還有火力和人數的優勢……他們下一次進攻估計就可以衝破薩烏的全部三道防線吧?

　　真難以想象這樣的軍隊應該如何去抵抗……

　　“其實，如果不來這裡的話，我是能去康坦布大學的……”

　　這話一出口，氣氛頓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科林的眼眶直徑已經超過卡塞爾人口徑最大的重炮了。

　　“在戰爭爆發之前，我得到了本地教育家的推薦，他給了我康坦布大學的推薦信，可是……我為什麽會跑到這裡來呢……”

　　說話的時候，安德魯一直都掛著笑容，可那淡淡的笑容，再加上那雙似是能勾人靈魂的漆黑雙眸，就連科林都莫名的產生了一種名為心疼的感覺。

　　“那你為什麽要來這個鬼地方?康坦布大學……我的眾神啊……如果說這裡是人間地獄的話，那麽那裡就是眾神的樂園！”

　　科林的語氣和表情十分誇張，但事實上這就是他現在的心情。

　　康坦布大學……這可是在全世界都屬於拔尖的頂級學府，一旦從那所大學畢業，那麽不管你是平民還是混血那都沒有關系了，每一位康坦布大學的畢業生都是有實無名的貴族，都是帝國的支柱，都是人上人！

　　這是科林就連做夢都根本夢不出來的美好。

　　他無法想象一個人為什麽會放棄前往康坦布大學，而選擇加入這場根本看不見前途，還隨時會墜入冥界的戰爭……

　　“為什麽……或許是因為我聽從了一個白癡的建議吧，也或許這就是命，不是麽?你看，我的父親是戰爭英雄，如今戰爭爆發，年過半百的他卻不得不上戰場，而身為他兒子的我也不得不背負起家庭的榮譽踏上戰場……”

　　安德魯臉上那總是一副淡淡微笑的模樣讓科林不知為何感到有些不爽。

　　不過他還沒開口反駁，安德魯就繼續說道:

　　“但不管我的命運如何，我想去康坦布，去上大學，我想成為一名紳士，一個體面人，這是我的夢想，而我也一定會做到……所以，別說我們面對的是十五萬，二十萬敵人，就算我的前方有兩百萬，三百萬敵人在阻擋我的道路，我也會把他們清理的乾乾淨淨。”

　　還是那平淡的語氣，還是那淡淡的微笑，可科林卻感到心底有些寒意。

　　因為他很清楚，這家夥是認真的，不管能不能做到，可這家夥真就是這麽想的。

　　一瞬間，科林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懂了。

　　去上大學，成為人上人……這何止是什麽理想，這根本就是安德魯的信念，一個混血兒的信念。

　　科林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僅僅因為參了幾年軍，為國家殺了十幾個敵人他就覺得自己特殊了，自己已經被主流社會邊緣化了，可他身邊的這個人，安德魯，他從一開始，就是被主流社會排斥的邊緣人啊……

　　“唔……如果你真的……考上了康坦布……我去給你當書童怎麽樣?”科林有些猶豫的開口問到。

　　這下輪到安德魯瞪大眼睛了。

　　“別這麽看著我……我是……我是認真的！”

　　科林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我活這麽大除了打架和開槍殺人屁都不會！我可不想這輩子就當個一事無成的廢物人渣！我也想當個體面人！哪怕不是大富大貴，我也想以後別人見到我會稱呼我一聲‘弗蘭克先生’！而不是‘見鬼的弗蘭克’或者‘該死的弗蘭克’！”

　　頓時，安德魯微微洋溢起了一絲真誠的笑容。

　　這話真的好耳熟……

　　“那行呀，如果我真的考上了康坦布，你就來當我的伴讀吧，弗蘭克。”

　　“伴讀?不不不！你在開什麽玩笑?我肯定學不懂大學裡任何深奧的知識！我最多只能幫你搬搬東西，整理整理用品！我天生就是個當仆人的命！”

　　科林一臉的理直氣壯，安德魯則一臉的無語。

　　“當個爵士老爺的仆人我就滿足了，我只希望別人能稱呼我一聲‘弗蘭克先生’，不奢求有人叫我什麽‘尊敬的弗蘭克先生’，我也承受不起。”科林大大咧咧的說到。

　　安德魯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科林這種把自己的定位擺的很端正倒是意外的讓他尊重。

　　“那就……”

　　安德魯剛想點頭，卻見到科林回頭看了過去。

　　“早上好啊，斯圖爾特，阿爾文，昨晚一晚可真夠嗆的……”

　　安德魯順著科林的目光回頭看過去，他看到兩個其他排的偵察兵正背著步槍拿著地雷朝他們走過來。

　　“哦，你就算了吧，黎明之前一直在挨炸的可是我們……”不知道是阿爾文還是斯圖爾特的人打了個哈欠抱怨了一句。

　　“家裡還好嗎?”科林繼續問到。

　　“一般般吧……那些蠢貨卡薩只能胡亂開炮，死了幾個人，傷了十幾個人，都是值夜的倒霉鬼……”另一個人開口說到。

　　“希望我們能一直這麽好運……”科林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還順便把安德魯給拉了起來。

　　“我們先下去了，昨晚先是挨了一頓210的大家夥，然後炮彈在腦袋上飛了一晚上，這可真是夠嗆……”說著，科林也打了個哈欠。

　　雙方互相道個別，便算是完成了交班的工作。

　　安德魯也只是在走之前衝那兩人點了點頭，並沒有再繼續問候或是做自我介紹什麽的，經過一晚上的轟炸之後，現在雙方誰都沒那個精神勁兒去搞什麽體面的社交。

　　在離開沙丘下去集合的時候，科林和安德魯兩人之間也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其實這很正常，難道不是嗎?畢竟這兩個人是從昨晚才認識的，剛剛的那一番對話，按照社交的規則來說，已經是有些交淺言深了，科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安德魯說那麽多，安德魯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和科林說那麽多……

　　或許這就是緣分，也或許，這兩人只是累了，這段時間裡積攢起來的壓力太多了，希望能找個人傾訴一下。

　　但不管怎麽說，兩人在各自的內心裡都很清楚，隨著今天的太陽升起，他們每個人都多了一個朋友。

　　也許在未來，他們之中的一個會多個混血但充滿才氣的主人，而另一個會多一個忠誠的仆人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