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閩忌的內心是憤怒的，他覺得這是李道宗對國子監的侮辱。

如此神聖的地方，被一個女子玷汙，是欺他國子監無人，還是說和孔聖叫板?

憤怒的閩忌差點暴走，但是跟隨著馬車的一個侍衛忽然走了出來，道:“郡王讓在下轉告國子監，此事陛下已經準了，國子監若是有疑問，直接上書陛下。”

“陛下……準了?”

閩忌覺得，這玩笑貌似開大了！

一個郡王胡鬧也就罷了，難不成連陛下都那個啥了?

“你這是不讓我進去麽?那我可走了啊！”莊婷被人攔住，感覺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被李道宗給耍了不說，還被人當猴戲看，很不自在。

再者她若不是貪那幾件字畫和奇珍萬物，才懶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你請！”

閩忌感覺自己這小胳膊終究是擰不過大腿啊！來人連皇帝都有明確的旨意，他還能說什麽?就算他抗議，也不能在這裡說，至少……明著打郡王的臉，那麽人家就明著給你難堪，恰巧，人家李道宗今非昔比，一場大災後，聲望無二，深受皇帝的器重。

派了個雜役帶路，閩忌帶著滿肚子的怒火去了祭酒的房間，見了禮之後他再也忍不住，好一通抱怨。

老祭酒有些老眼昏花，卻是德高望重之輩，他雖不在教授學生什麽，可依舊像是定海神針一般，扎根於國子監之中。因為他的名聲，國子監才能讓無數飽學之士前來投奔，讓桀驁不馴的才子們成其門生。

再加之他雖已遠離朝堂，但人脈關系之廣，絕非一般人可以揣度。

“閩忌啊……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就不容我等置喙，忠君乃是我等讀書人立身之本，雖一女子亂我國子監，卻不能因此而置氣節而不顧。”

“可是……”

老祭酒呵呵輕笑，道:“還不明白麽?此等事情史無前例，戶部官員雖為朝廷命官，有上下尊卑，但不代表著他等也失了氣節，任由一女子騎在頭上作威作福，你且等著即可，若是出了什麽亂子，呵呵……那位郡王怕是很難給陛下交代。”

老祭酒的話讓閩忌眼前一亮，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娃若是能立足於國子監，那便是醜聞，就好像是一鍋湯裡掉進了一顆老鼠屎一般，讓人惡心不說，還壞了國子監的名聲。往後這事傳出去，對於他等教書育人之輩而言，就是羞辱。

可明面上有君王撐腰，他等真不敢為所欲為，畢竟今年的科考還算順利，他等教授所希望的，無一不是想著自己的門生進入朝堂。

桃李滿天下！

閩忌一點即通，當下告了罪後退了出去，老祭酒捋著稀松的胡子，無奈的歎了口氣。

“父為子綱，君為臣綱……何其的難呐，如今這位陛下，可不是安分的主。”

……

戶部的一乾官員被集中在了一起，一個個的翹首以盼，注視著門口等待著他們的老師。

能來到這裡的，差不多都是被李道宗點名，或者是被托了關系安插進來的。

按照尚書大人的意思，這叫“進修”

意思不言而喻，但至少詞語很新鮮。

“周大人，您到是猜猜，國子監該派出那位教授，以下官之見，該是林教授吧?”

姓周的這位大人捋了下胡須，沉吟片刻，道:“該是，聽聞林先生對於六藝極其精通，尤其對於數術一道，更是見解獨到。”

“咦，還真是林教授！”

門外忽然走進一個瘦高古板的中年人，一身儒衫洗的發白，三角眼面無表情。

“我等，見過林教授！”

見他進來，

上至侍郎，下至叫不上名字的乾事，無一都站直了身體，給這位教授行禮。“各位大人有禮。”林教授連忙作揖還禮，道:“真是折煞老夫了，不過……”

“林教授，你乃當世大儒，所學所授皆是經世之學，我等有幸接受你的教誨，豈能失了禮數?”為首的侍郎先表了態，接著就是一頓恭維。

只是在他們的注視下，林教授的臉色開始變了，先是慘白，見見的變成了紅色，最後定格為青紫。

“各位大人，授課之人並非老夫，而是另有其人，老夫也是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在數術一道之上有讓陛下讚揚之人。”不得已他只能說實話，語氣之中帶著一股子憤然，他可是被人公認的數術權威，如今皇帝的意思是在質疑他?

搞學術的，都有自己的傲氣，在自己專業的領域上， 那絕對不容他人懷疑。

更何況，他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所教授出來的學生，哪一個不是乾脆利落的帳房先生?

就算是戶部，有功名的，那個沒受過他的指點?

就如如此的權威，竟然被晾在了一旁?

所有人都愣住了，有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乾事小聲的說道:“不會是他吧?”

“甄大人，你知道是何人教授我等?”

“這個……大人，下官也只是猜測，猜測而已……”

姓甄的這位乾事，是今年的進士，中舉之後被分到了戶部打理一些簡單的帳目，長此以往下來，倒是接觸了很多從李道宗手裡發下來的公文，其中有很多的規劃和算法，那簡直就讓他抓瞎。

年輕人就有年輕人的傲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了搞明白那些計算，他可是廢寢忘食了好久。當然，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報，至少這一次的“進修”被那位郡王給點了名。

他還知道一個秘密，一個早就被人遺忘了的秘密。

這位郡王大人，有個忘年之交，那個堪稱是科學一派最後傳人的小屁孩，劉華！

他有幸見過劉華幾面，雖不知其才能，可是郡王所表現出的新算法，根本就不曾見過，唯一的解釋，極有可能是科學一派遺留下來的。

想到此處，他心中滿是興奮，因為他是最直接接觸到科學一派的算法的，所以清楚其中的奧妙絕非現階段數術可以比擬。

就在此時，也不等他人的追問，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小女孩。

靜，死一般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