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陵下了船,鄭宏的三千隊伍浩浩蕩蕩的沿著崎嶇難行的山路蜿蜒西行,旌旗蔽日。
前方一千名身披甲胄,持著長槊的士兵導引開路。
中間一千名手持唐刀圓盾和弓箭、火銃手簇擁著鄭宏的儀仗,殿後的官兵也是刀槍如林,旗貼招展。
這是嶺南節度使康承訓從他的五千兵裡抽調了三千兵借給了鄭宏,兵力數量雖然少,但這也是康承訓最大的底線了,
如今西南邊境戰火燃起,這嶺南的十萬大山中的各瑤族部落也開始蠢蠢欲動了,雖然他們勢力松散,
但是也不可小覷,所以康承訓總要留一些人看家的。
他在嶺南其實還不算是節度使,他的官名其實是嶺南節略使,跟節度使還差著一個等級呢。
但是他的任務是綏靖南方夷寮,官職相對來說比較重要,朝廷這才將他歸於節度使一列。
秭歸縣令陳松來迎接鄭宏,瞧見這蕭殺冷肅的大軍,他也對軍中之事不是特別了解,忙戰戰兢兢至中軍見過鄭宏,
便領著大軍馳往泰順縣城。
秭歸是個大縣,位於黔中進入蜀地的咽喉要道,這裡官兵常常往來經過,卻從沒見過這麽大的人物,
陳松在楊凌面前只是迎來送往的一個角色,所以也不敢把鄭宏到此的消息聲張出去。
所以街市上的百姓仍然照常往來,並沒有什麽人驚訝圍觀。
鄭宏見了很是滿意,他經過巴東縣時,那位縣令大動乾戈,三班衙役全部出動,又調集十裡八鄉的民壯,
隊伍排出三裡地去,縣城主要街道全部戒嚴,就差黃土墊道、淨水潑街了。
本來此次前來西南地區的鄭宏就是過來救場的,這巴東縣隸屬於黔中道,這已經是鄭宏的治轄范圍之內了,
所以他一路上如同撒豆子一般的將梨園衛的密探放了出去,如今這黔中每個縣的大事小情都被鄭宏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那位巴東縣的白癡縣令還在粉飾太平盛世,以致鄭宏大怒,當場將他喝斥一番。
現在這位陳縣令體恤民情,毫不阿諛奉承,倒令他有了幾分好感。
鄭宏卻沒想到這位陳縣令為了給他心中留個好印象,竟然早早的快馬派人趕去沿途各縣,
打聽好了鄭宏的性情脾氣這才如此安排,在這些細枝末節上他為了揣摩上司心意可謂用盡了心思。
儀仗轉過路口,前方大軍已通過縣衙,就在這時,鄭宏瞧見一條蒼弄裡有個破衣襤褸的婦人領著個小孩子一路狂奔,
可是終究跑不過後邊一個追來的漢子,被追的漢子一腳踢翻在地,隨即那漢子上前拳打腳踢,
那婦人抱著頭躺在地上,旁邊的小孩子哭叫著,卻是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鄭宏心情本來就不好,見了這模樣不禁厭惡地皺了皺眉,立即勒住了韁繩。
他的親兵侍衛明白大人的意思,馬上趕過去四個士兵,不一會兒就把那幾個人全都帶了過來。
鄭宏雖說生氣,但他還是忍住怒意想問明原因,於是他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打她們?”
那打人的漢子見是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周圍還有這麽多兵,嚇得臉色都有些變了,
於是吃吃地道:“將軍大人,這婦人……這婦人來我的餅攤討飯,可是如今糧食這麽貴,我的小攤也快支持不下去了。
所以就沒給她,可是她後來就明搶了,抓了我兩張胡餅就跑,於是我就追了上來,然後就……”
他說到這裡已氣得臉色通紅,鄭宏看了看那女人和孩子,面有菜色,瘦瘦弱弱,長得倒還清秀。
只是臉上滿是泥汙,又被人打得青一塊腫一塊,站在那兒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他。
歐陽月看的有些心軟,急忙跳下了馬,將那婦人扶起來問話,那婦人雖然害怕,但是一聽歐陽月是個女人,
她也就放下了防備,膽子倒大了些,於是戰戰兢兢地說出了她的情形。
原來她是這次在討伐南詔國陣亡將士的遺孀,這次討伐南詔國死傷慘重,這些陣亡將士遺留下來的家人,
沒了主心骨,這才生活如此拮據與艱難。
從這婦人口中,鄭宏得知,還有很多大唐烈士的遺孤都是這般,有些體弱多病的已經餓死,都因在戰爭前,
朝廷大肆征收糧草,才導致民間如此缺糧的。
鄭宏一聽氣急, 一馬鞭子抽在了陳縣令的後背上,疼的陳縣令如同殺豬一般的慘叫了一聲。
馬蹄在地上“踏踏”地輕刨著,鄭宏惡狠狠的看著他說道:“你這狗官,
這些都是為我大唐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的遺孤,
受不到應有的禮遇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還讓她們生活的如此窘迫,你身為父母官,你有何顏面坐在這個位置上,
你讓那些將血灑在戰場上的將士們,如何在九泉之下安心。”
追隨鄭宏而來的那些大兵們也不是聾子瞎子,這對受人欺辱的母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與他們也都看的清楚。
這不禁讓他們心中一寒,同樣作為大唐的將士,他們不免有些看的心酸,從而聯想到自己。
這時鄭宏的這段話卻說進了以他們的心裡,不禁是他們心裡暖暖的,大有將鄭宏看成自己的知己朋友一般。
而那被抽了一鞭子的陳縣令也是心中大苦啊,這征兵調糧的事情向來都是節度使派人下來親自督辦的,
他們作為小小的縣令是無權干涉的,所以這件事根本就不願他啊。
他不禁捂著火燒火燎的後背說道:“大人啊,劍南節度使出兵八萬攻打南詔國,
其中有七萬都是在黔中和劍南兩道招募的。
百姓不願意當兵,這劍南節度使便想出了一個五戶抽一的政策出來。
就是每五戶人家就要有一位參軍打仗,所以這才引起了民憤啊,而且戰前征調的糧食,可都是百姓們的口糧啊。
雖說朝廷都是按照比市場還要高的的價錢去買的糧食,所以才沒在征糧之初便發現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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