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x人幫’時期砸爛公檢法造下的孽，可知道今天還在影響我們生活，很多優秀的老公安都無法回到崗位上，我們的人員出現了不足和斷層，而且……”

　　說到這兒他苦笑一聲“社會上人是不少，可都一門心思進企業，哪怕去飯店端盤子擦桌子都比來吃我們這碗飯強……當然這兩年警校也正常了，可人數還是不夠……”

　　“李所長，你們所裡今年的編制如何?”

　　“倒是有兩個老同志到點了，報告打上去，但上面還沒批下來，說是人手不足……”

　　“那不就結了，林勇敢是吧，這次破案，嚴格來說就是你發現的線索這是大功，你的檔案呢，我們也都看過，確實不錯，這樣你寫個報告，交給李所長，然後李所長往遞交的時候，行個文到我們經偵支隊來，這個事情我們可以建議一下，眼下正好缺人，你又是身份清白的有功人員，組織上應該會酌情考慮的。”

　　“哎，好，好，謝謝，但長官……”

　　“啪”孫愛國給他頭上一下“什麽長官，是但隊長！”

　　“是，是，謝謝但隊長！”

　　“副隊長，副隊長……”

　　“但隊長那麽為我們考慮，您這樣的好同志升隊長是早晚的事情！”孫愛國馬屁上去。

　　“哎，可惜啊，孫愛國，我倒是挺像把你吸收到隊伍裡來的，你年輕，伸手也好，又活絡，敢拚命，簡直天生就是乾我們這行的……哎，可我真要是把你弄來，估計你要恨我一輩子了……”

　　孫愛國有點哭笑不得，這個但同志說話真是讓人沒法接，他要是去當警察，收入估計的縮水一半，還得整天忙東忙西……鬼才去！

　　“好了，小孫，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出面協調的麽?”

　　“這個……，這個……”孫愛國沉吟道

　　“沒事，你先說出來，能幫的我們肯定盡力，真是高難度的，說實話，我們也是愛莫能助。”但副隊長的話很實在。

　　“好吧，我說了，不過您別罵我，是這樣的，我哥哥明年就要結婚了……”

　　“嗯?所以你缺什麽票?”

　　果然是搞經偵的，這腦子就是快，孫愛國剛說上半截，下半句對方已經知道！

　　“好”孫愛國一咬牙“但隊長，我獅子大開口了！我想給我哥哥弄台十二寸電視機，但是眼下只有七百塊，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搞張，二等品的票子來！”

　　電視機售價四百六十五，黑市票子要加五百多，兩廂一加就是一千塊，這點錢足夠買間小屋子了。

　　所以，孫愛國退而求其次，想買那種回收檢測/樣品檢測/實驗裝配的等級品，這樣總價差不多只要七百就行。

　　但這種便宜貨人人都想要，加上本來數量就有限，孫愛國也知道希望極其渺茫……

　　“這個啊……”但副隊長顯得有點傷腦筋。

　　“但隊長，對不起，讓你為難了，我就是一說，這個難度，我也知道，既然沒辦法就算了吧，您再抽煙……”

　　“小孫，”但副隊長又拿了支煙，沉吟片刻道“這個，確實有點難辦，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具體能不能成，我不好說，但給我幾天時間，反正過幾天，我們還要去你單位送錦旗，到時候給你的準信兒。”

　　“好，謝謝，但隊長！”孫愛國知道對方既然這樣說話，那多半是有點兒希望了，滬人說話有個習慣，錯非板上釘釘的事情，否則極少拍胸脯，尤其是這些頗為難辦的活計，

往往嘴上先打個預防針，但之後倒多是盡心盡力。　　送別警察一行人之後。

　　孫愛國一把抓過林勇敢，“恭喜啊！終於穿上老虎皮了，今後有事情你要照應兄弟啊！”

　　“一句話！”林勇敢此刻對孫愛國萬分感激，當初如果不是他死命纏住騙子，那他的獎勵也就是五十塊了，哪兒還有今天這樣的好事，而且也是孫愛國反應快先提出來的！

　　就衝著這兩條，林勇敢都願意給他當牛做馬。

　　不過眼下他卻有點愁眉苦臉，原來林勇敢是六十年初期出生，上完幼兒園就趕上“停課鬧革命”的偉大年代，後來方針一變又改為“複課鬧革命”，但是老師都被關到牛棚裡改造去了，弄了不少工農兵老師前來講階級感情，其間故事笑話無數，但礙於起點規則也不能多說，總之，雖然初中畢業，但也就看看《新民晚報》社會新聞的水準，你讓他念個《人民日報》社論，能笑痛別人肚皮。

　　好死不死，這個時期正好又在推行“二簡字”，這讓林勇敢對方塊字有了深深的恐懼感，覺得西遊記裡的妖精變化多端也不過如此……

　　孫愛國一聽卻是笑了“走啊，這不是有現成的秘書麽！”

　　“你?”

　　“廢話，我哪兒有這個本事，找我哥去啊！”

　　“對，解放阿哥，一支筆肯定沒問題！”

　　“說好了，不能讓我哥白忙！”

　　“那肯定，等我披上老虎皮了，請你們吃飯……”

　　“說話算數！”

　　“我怎麽敢不算數！”

　　“對了”孫愛國關照道“晚上見了我哥，電視機票的事情先別提，萬一但副隊長哪裡沒辦法，也不至於讓我哥空歡喜……”

　　……

　　這天晚上，孫愛國和孫解放在食品廠的食堂裡吃晚飯。

　　按照孫解放的意思，食堂還是有點小貴，不如回家自己弄，但孫愛國覺得弄菜實在麻煩，有這時間不如床上躺倒……

　　再說食品廠吃飯用的自然是自己的飯票，等於也給哥哥省點錢。

　　“愛國，今天我收到粵省鄉下的來信了。”

　　“嗯，幾個叔伯還好嘛?”

　　這些人親戚都是他們父親留下的，當年一起在滬上打拚，公私合營後，一度有個工人回鄉活動，政府動員部分職工放棄上海戶口回自己原籍，當然會發點補助，大概一二百塊吧，在那個年代這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老孫自然是勸他們都不要走，但其中有幾個思鄉心切，又覺得自己有一手做糖的手藝，腦子又存了不少糖果製造配方，粵地也算是相對富庶之地，回去後用補助的錢租個門面，開個小作坊，一如當年他們來上海創業時一樣。

　　只是回去後才知道，到處都在割“資本主義尾巴”，這情形下還敢開作坊?革命小將正愁找不到可以砸爛的狗頭呢！

　　於是這些親戚同鄉便越混越差，而老孫在上海則盡可能的幫助一些，這也是粵人的特點，同鄉觀念特別重，走到哪裡都抱團。

　　老孫臨走時也囑托兩兄弟，該幫的還得幫，所以孫愛國這性格倒都是來自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