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日,早上秦逸去過周家書坊,告知周老自己還要印刷《道德經文》,就趕快返回家中,因為碧兒的姑媽將要前來。
等到剛進大廳,就只見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坐在廳內,陳承允介紹道:“妹妹,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秦逸公子。”
“晚輩見過姑媽!怕是姑媽舟車勞頓,我這就去吩咐下人燒水,讓您先洗漱一番才是。”
碧兒的姑姑名叫陳敏秀,自幼熟讀詩書,幼時也為大家閨秀,雖為女子,身上卻多了幾分浩然正氣。
年過四十,可著裝雍容華貴,風韻猶存,給人一種高貴威嚴。
“不急,不急。”
之前聽碧兒說過她姑媽,反正遲早都是要見的,眉頭想皺卻隱藏的極好。
“秦公子,剛才聽哥哥說,你和無為道長這幾日可相談甚歡啊!”
“只是有幸聽無為道長講講經文。”
“聽哥哥說,公子並對功名無所求,剛才聽聞了幾件公子的趣事,我倒是欣賞的很呢。”
“我素來做事欠考慮,還望姑姑包涵指責才是。”
“聽說你之前替家中丫鬟出氣,將涼州城的一位才子扇了一巴掌。”
“倒是有此事,只因那王元松欺人太甚,毀了碧兒的河燈還燒香杏兒的手。”
陳敏秀面如滿月白皙,眼如秋水清波,隻管笑,嘴裡要說什麽,又說不出口來,硬是半天才吐出一個字:“好!”
“哥哥,要我說就趕緊讓碧兒和秦逸成婚,您也好早日抱個大孫子,我還尋思給碧兒介紹一位佳婿,這下倒省事了,免得我這做姑姑的操勞!怕是這妮子也盼著嫁人呦。”
陳碧兒聽了,不覺雙耳通紅,腮幫子不由微鼓起來,像是帶著些許怒氣:“哼,姑姑,你亂說些什麽呀,我才不急著嫁人呢。”
“碧兒,人家秦公子給你做了一首極品佳詩,要是有人早先送我這麽一首詩,估計你姑父也不會捷足先登了。”
陳敏繡不由吟誦道,眼中滿含讚賞之情。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這首詩,大文朝恐怕能有此造詣的人也屈指可數!”
陳承允知道妹妹在稱讚秦逸,能讓她如此心傲的人承認秦逸,也不容易。
他細細的再次品讀這首詩,和前幾日的感覺不盡相同,不由想起之前自己說一句話——那涼州城的四大才子巔峰之作也就是如此吧。
現在看來,涼州城四大才子斷然寫不出這種詩。
“秦逸這首詩果真是你所做?”
他不加思索的回答道:“正是晚輩所作,那些剽竊沽名之事,我還做不出來。”
“實在是好詩啊,好詩!”
陳碧兒借著機會將秦逸叫出了大廳,不然她怕姑姑又說一些調侃之類的話。
此刻,陳家兄妹坐在大廳:“哥哥,恕我直言,我剛才還是往小了說,此詩放在大文朝,估計無人作的出來。”
“既然你認為無人做的出來,那秦逸又何來剽竊之舉。”
“哈哈~哈哈,敏秀可很少見比哥哥護人啊!”
“妹妹啊!你說話怎能如此直白。”陳承允心裡清楚,自己的妹妹是一個心直口快之人。
“哎呀,哥哥,我這不是替咱家碧兒操心嘛!”
而坐在院子當中的秦逸,想起陳敏秀剛才那句話:秦逸秦逸這首詩果真是你所做?
看來碧兒姑姑是個厲害的主,
得小心應對。 “公子,我姑姑就是有啥說啥,可心好著呢,公子不要生氣啊?”
“哈哈,我怎敢啊!這姑姑這麽問我,說明我詩寫的好啊!都達到令她不相信的程度了。”
……
此時梁家府邸,幾位才子聚在一起品茶論經。
其中一人戲謔問道:“王兄,我這剛回來就聽說,你和那即將入贅陳家的贅婿在河燈詩會上有些不愉快啊!”
王元松眉頭緊皺,臉上一陣紫青色:“衛公子說笑了,那日之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唉,你也真是的,和一個贅婿計較什麽,什麽人能當贅婿?多半是些混吃等死,家道中落之徒,史書上都說了,這贅婿雖說是女人的丈夫,可就像人皮膚上的瘊子,多余又讓人討厭。”
梁子琪便笑道:“那都過去千百年了,現如今倒也不如之前那般愚昧,贅婿雖被人看不起,可也沒有那般的不堪。若是當朝駙馬爺聽見,你將贅婿比作瘊子,那估計衛兄要跳河謝罪了?”
“笑談笑談,我豈敢大論駙馬爺,只是從史書上看到,帝王之家尊貴無比,平民百姓的例法典故,怎能強加覆之。”
幾位才子聚在一起,不料是誰提起了秦逸做的詞,引起了幾人的興趣。
衛公子忽然大笑一聲:“王兄,你被那秦逸耍了你知道不?”
“被他耍了?”
“是啊!你覺得陳府的一個丫鬟,能作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這樣堪稱絕品的詩詞,真是可笑。另外河燈詩會上那句滿湖星鬥涵秋冷,萬朵金蓮徹夜明,怕是在場你我幾人,也難以短時間作出吧。”
王文元明白了,他早就感覺這事情不對勁,先前怕是被那丫鬟口中的詩詞震撼住了,這才少了幾分理智去思考。
如今,經過衛公子的分析,慢慢琢磨起來,他越發的感覺那秦逸就是羞辱自己。
“好你個秦逸啊!”
王文元將那一首詩詞寫在紙上後,眾人震驚嘩然後便是哄堂大笑。
詞: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詩:
碧湖澄波鏡面平,無邊佳景此宵生。
滿湖星鬥涵秋冷,萬朵金蓮徹夜明。
梁子琪歎息一聲:“真是好詞好詩,這詞你我幾人還真望其項背。”
頓時幾人如鯁在喉,若是區區一個贅婿所作之詩都勝於他們,這是他們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這一詩一詞都皆為上品,尤其是那詞我估計定是那秦逸從某位賢人志士或者大儒高人那裡聽的,不然這詩詞怎都無詩名,詞牌名呢?”
王公子細細想來,果真沒有啊,於是便展眼舒眉,心中愉悅起來:“怪不得呢,憑偷聽來的詩詞,用作標榜自身,怕也只有此類人願意去做贅婿。試想,能在詩詞上有如此才華造詣,還會羞恥於贅婿之事。”
結合以上兩點,幾位才子就已經給秦逸定下了偷竊詩詞之名。
“對!對!中秋詩會上定要羞辱他一番,想必那偷聽來的詩詞也已經用盡。”
“王兄說的對,到時候看他還有什麽花樣?”
……
幾位才子你一言我一語,其中要數鬱悶的就是梁子琪。
這次回來都打算好準備登門提親,可不料秦逸竟快成了那陳家的贅婿。
王元松拍了拍梁子琪的肩膀:“梁兄,勿要再為碧兒小姐的事情牽掛傷心,定是那秦逸花言巧語搏的陳伯父歡心,等到後天中秋詩會當面揭穿其醜陋的面目,那秦逸還想入贅,想的美,陳伯父也是愛面子的人,定然不能將女兒嫁給行徑卑劣的小人。”
梁子琪轉念一想,是啊,陳碧兒還未結婚,自己就還有機會,嘴上卻惋惜道“唉,也不知陳伯父怎麽就看上了秦逸啊?”
在場幾位才子, 除卻梁子琪真的有些真才實學,其余的幾人多半是頂著才子的名號,讀了些九經三禮、三史學究,會作幾首詩詞,舞文弄畫,即使如此,也被人稱之為才子,實則是辱沒了才子之名啊!
不過才子之稱也算是文人才俊之間的稱呼,若真是深究起來“才子”之意,涼州城怕是寥若星辰。
這些才子的詩詞比入門高級一些,可大都是一些膚淺詞句,若是有緣作的一兩首好詞佳句,定要互相吹捧些時日。
好比那王文元就曾作了一句——風情小園生,曲徑暗香來,相狎吟論古今,何須金樽空憐月,願得此身長報國。
一句何須金樽空憐月,願得此身長報國,就引得身邊三五好久幾次誇讚,管它是詩是詞,只要意境到了就好。
而他們卻不知,這些詩句在秦逸眼中都是垃圾,還不如魯迅的詩句來的給勁: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若是吳玄知道他們今晚商議的事情是對付自己,便會覺得和這些虛有其表的才子比起來,他更喜歡那些寄情於山水之間,醉心於茶飲之事的人,最起碼人家這些隱士心裡是乾淨純潔的。
而這些所謂的才子雖口誦懷才不遇,大談抱國,實則為心裡不平衡,整天偽裝自己空虛澄明、嘯吟風月,實則虛偽的很。
不過在涼州城內,秦逸還真的見過幾人評書品畫、瀹茗焚香,以儒雅相尚,不過那都是四十多歲的人,而這幾位才子附庸風雅,卻不得其真諦,實則也可憐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