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說的莫非就是那陳府贅婿秦逸?”
劉宗仁望著無為道長,只見對方點了點頭。
“道長今日就不回道觀了吧,我將住處都給您安排好了。”
“今晚還要去陳府和那小子暢聊一番呢,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獲得兩首好詩詞。”
劉宗仁心中疑問頓時此起彼伏,但臉上依舊是閑適恬淡,泰然自若,實則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無為道長能夠如此這樣賞識誇獎一個年輕人,他倒是第一次見。
而此刻秦逸兩人已經起身,朝著那劉府走去,兩人不進去,站在宅院外邊看那高台演出倒也可以,說不定又會出現一位大美女。
畢竟男人都喜歡看美女!
兩人從擁擠的人群當中走過,站在湖邊,選了一個好位置,正好可以觀賞演出。
第二個節目是女子琵琶獨奏,不過她卻比不上柳若曦的美貌。
“羅大哥,這劉府的確厲害啊!”
“劉府幾代為官,是涼州城內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其舉辦的中秋詩會也不能失了排場,免得被他人恥笑,當然也無人敢恥笑。”
中秋詩會的高潮在幾個節目的表演之後,即將進入眾人翹首以盼的節目。
那就是眾位才子作詩詞詠月,文朝尚文,文化風雅氣息自然少不了。
陳碧兒陪著姑媽閑聊,還吃了幾顆新鮮的葡萄,遇到生意上的夥伴,也寒暄招呼幾句。
她剛抬起頭,就見梁子琪幾人朝著自己走來:“碧兒小姐,秦公子今天怎麽沒來啊?”
“公子來了,外邊有朋友所以就沒有進來。”
梁子琪微笑道:“那真是遺憾,那沒有機會目睹秦兄的大作了,本來還期望今日和秦兄暢飲幾杯。”
事實上,從那日從陳家離開之後,他苦思冥想,也多次翻閱詩詞曲賦多本典籍,未曾發現有秦逸所作之詞的詞牌名。
而且對方今日沒有前來,他心中百分之七八十敢肯定那詩詞定是秦逸從某處剽竊而來。
雖然為上品之作,可無詞牌就顯得不倫不類,那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猶如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他憑之前和今日的表現得出,秦逸倒有點縮頭烏龜的做法。
杏兒嘟著嘴,恭敬的站在陳碧兒身後,王元松也開口了:“碧兒小姐,我還以為秦公子今日會前來呢,真是遺憾啊!不過我這幾日正苦悶思索,秦公子和杏兒所作的那首詞我絞盡腦汁,都未看出用的是何詞牌名。今日無為道長和韓老都在,我就請教一下他們,想必他們學識淵博,定能解我的疑惑。”
她只是微笑的點了點頭,她知道秦逸和無為道長的關系雖只有幾日之交,可面前這幾位也比不上。
杏兒嘴唇微啟,想起秦逸之前教導她的言多必失,就將那《虞美人》三個字憋了回去。
羅建義臉上雖正經,可實則一副想看笑話的心態:“實不相瞞,我也好奇的很呢。”
王元松便拿起附近桌上毛筆,於製作精美的箋紙上書寫,片刻之前湖邊釣魚的那首詞,便躍然紙上。
而秦逸還在怡然自得站在湖邊觀看高台上的演出,未料到幾人正在給自己下套,想要讓自己丟人。
隨即王元松將箋紙交給下人,俯首耳語說了幾句,之後由下人呈遞給二樓的無為道長和韓老三人。
劉宗仁接過下人送來的箋紙,便遞給了無為道長。
“道長這第一首詞,
倒是送上來了,不過倒不是現場所作,而是想要考我們三人啊!” “哦,那我倒要看看。”
讀完,他臉上多了絲複雜疑惑之意:“好詞!好詞!只不過這格律詞牌我倒是未曾聽過,淵明你也看看。”
韓老接過箋紙,便輕聲誦讀起來:“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平平仄,單仄為韻……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中平中仄仄平平,領領中平中仄仄平平,雙平為韻。”
“淵明,你意下如何?”
“用詞遣字倒極為考究,如果能將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地不堪回首月明中,這句當中的地字改為國字,我覺得效果會更好。”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故國與故地,如此看來,故國倒還真是極為恰當,正好凸顯出下闕的愁緒,故地未免顯得小氣。不過從意境上來說,聽著春風,望著明月,觸景生情,愁緒萬千,算是一首好詞。”
若是秦逸在此,定會佩服韓淵明的學問之高,雖說僅一字之差,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是無法一語中的。
韓老搖了搖頭:“不過我覺得稱之為詞卻有點勉強,無此格律,由此便不能稱之為詞。”
無為道長也點了點頭,韓淵明從文學修養上來說,可以斷定這首詞不能為詞。
“此格律倒是朗朗上口,只是不知出自何人?”
劉宗仁說道:“這是底下那王元松送上來的,說是上闕為陳府一位丫鬟所作,下闕為秦逸所補。”
“哈哈!”無為道長爽快的笑道,韓老和劉宗仁皆是一頭霧水的看向他。
“估計也只有這小子,才會做出這事。他不按規矩行事,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道長,我認為秦逸未依調填詞,要我看來,多了些劍走偏鋒,此做法我倒是不怎麽讚同。”
凡是讀書人,都知道詞牌名的重要性,因為詞最初是伴曲而唱的,曲子都有一定的旋律、節奏。
這些旋律、節奏的總和就是詞調。詞與調之間,或按詞製調,或依調填詞,曲調即稱為詞牌,文字音韻結構都有一定的格式。
而這首奇詞不在格式之內,所以韓老才會這樣說道。
“哈哈,淵明啊,那丫鬟就在下邊,要不叫上來詢問一番。”
“好呀,我還真是好奇,一個丫鬟能作出這種詞句。”
劉宗仁朝著身邊的下人低聲吩咐,而杏兒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高台上的戲法演出。
“碧兒小姐,我家老爺有請您府中丫鬟杏兒上去一趟,說是有問題詢問?”
杏兒聽見了這話,嬌軀猛地一震,滿臉驚愕的看著陳碧兒,未曾敢抬頭去觀望二樓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杏兒既然劉老爺有請,那你就上去吧。”
“杏兒……杏兒不敢……”
王元松聽見此話,隨即只是面露微笑,落在陳碧兒眼中不由多了幾分尖酸刻薄,看笑話之意。
隨即陳碧兒在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她才緩慢的朝著二樓走去,心裡忐忑的就好像有一隻小兔子蹦來蹦去。
杏兒走上去,手不自覺的發抖起來,她身為一個丫鬟,何時見過這場面,能穩當的走上去,已經實屬不易。
韓老率先開口了:“聽說此奇詞怪語,是你和秦逸共同所作!”
奇詞怪語?
她的腦子嗡的一下,難道這不是詞,心裡想到,難道公子是騙自己的?
不對!公子才不會騙我呢,公子說是詞那便是詞。
她埋下頭,思索幾秒微微點了點頭。
“哦,如此說來,那我倒要問你,此詞用的是那首詞牌,又是何格律?”
杏兒低沉不語,韓老是何許人也,涼州城的一位大儒,劉府受邀的才子十人當中有一半都曾受過他的教誨。
一位丫鬟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唉,道長,秦逸這首詞並非詞,故弄玄虛,如此之心性,改日見了定要教化一番。”
杏兒有點著急了,不由說道:“是詞,是詞。”
“衣有冠冕,水有本源,詞有詞牌,這首怪詞連詞牌都無,怎能稱之為詞?”
“有,有詞牌!”
無為道長笑道:“杏兒你莫怕,有你就說出來。”
“這首詞的詞牌名是《虞美人》。”
“虞美人?”桌上三人學識廣博,一聽便知無這詞牌名。
“你這丫鬟,哪裡聽來的,這我怎麽沒有聽過啊?”
杏兒的確有點著急了,抬頭看向陳碧兒,因站在二樓,恰好看到了湖邊觀看演出的秦逸和羅老板,心裡就宛如有了定心丸。
“公子曾說過《虞美人》詞牌的由來,秦朝末年虞姬常隨著霸王項羽征戰,後來劉邦圍困項羽於垓下,項羽知道自己輸了,深夜痛飲,便慷慨悲歌,虞姬以歌和之。”
虞美人?
三人皆是瞬間不語, 只不過這《虞美人》詞牌,他們倒還是真未聽過見過。
無為道長追問道:“那秦逸可曾告訴你,這詞牌名他是怎麽知道的?”
“公子倒是未說。”
韓老斟酌再三,還是開口道:“既然為詞牌名,那想必定有詞留存,你家公子可告訴過你其他詞。”
“公子倒是說過一兩首,我隻記了個大概。”
“快說!”
杏兒想起那晚秦逸給他說過的那兩首關於《虞美人》詞牌的詞。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縈回,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
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還……還有嗎?”韓老面露驚喜的問道。
“曲闌深處重相見,勻淚偎人顫。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剩下的下半闕杏兒給忘記了,隻記住了第二首的上闕。”
“忘了?杏兒不著急,你在好好想一想。”
“嗯嗯!”
過了大概有一兩分鍾,杏兒搖了搖頭:“想不起來了,不過最後一句好像是這樣的,憶來何事最銷魂,第一折枝花樣畫羅裙。”
無為道長心裡已經有了定數,還是詢問道:“淵明,依你之見?這《虞美人》是詞牌名嗎?”
韓老愣神後,隨即點了點頭:“《虞美人》這三首詞皆是登峰造極之作,韻律格調相同,已成大師氣候。真是孤陋寡聞了,羞哉啊!枉我多年研究詩詞格律,今日之事倒是給我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