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意思?”皇帝緩緩站起身,“你知道誰是刺客?”
“臣女當然知道,當時郡王深陷敵營,臣女就在林間樹叢裡躲藏,看得真真切切。”
“你親眼見到了?是誰?”皇帝問。
秦紹忽然明白過來,宗遙是要壓上她自己!
“宗遙!”秦紹大步上前拽出宗遙手腕:“我不需要你如此冒險。”
“怎麽是冒險呢?郡王愛重我,我更該為郡王伸張正義。當日江國公帶人說是救助世子,卻把你騙到趙明誠的火藥堆中,想炸死你,造成趙明誠行刺你的假象!若非郡王機敏,如今化成枯骨的便是郡王你了!”宗遙一語道破這層窗戶紙。
秦紹歎了口氣。
她千算萬算,卻漏算了宗遙待她的誠心。
“宗瑤!你可知汙蔑當朝國公是什麽罪!”江弋爬起來怒罵。
“江小公爺當晚也在現場嗎?”宗遙不卑不亢地反問。
江弋當然搖頭。
“那小公爺如何確定我是汙蔑?我這個在場的人證你們不信,卻要信一些子虛烏有的揣測,豈非可笑?”宗遙冷聲。
皇帝臉色一變:“宗瑤,你若撒謊就是汙蔑朕的駙馬,朕定不饒你!”
“陛下明鑒,”宗遙跪倒在地:“臣女絕不敢有半句謊言。”
“你不過就是個野丫頭,為了攀附秦紹竟然替他做偽證!”江弋手指都在顫抖,驀地瞳孔一縮:“我終於知道郡王為何非山陽縣主不娶了,原來就是因為這個,郡王承諾給你王妃,乃至太子妃的位置,你便敢搏命欺君嗎!”
“江弋!”皇帝怒斥,江弋趕忙跪倒在地:“皇爺爺!您萬萬不能聽信小人的挑撥啊!您看看我父親的遺言,他真的是被人算計的啊。”
皇帝臉色陰沉。
宗遙卻冷笑一聲:“小公爺就不好奇,為何令尊偏偏要你娶我這個野丫頭?還有我脖子上的傷,又到底如何得來的?”
江弋瞥她一眼。
宗遙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紗,啞著嗓子道:“當日我被人綁在密室,黑暗之中就有人審問我當初救郡王時的場景,一心想套出我是否知道真凶是誰。幸好我聰明,一直不曾說出自己知道江國公就是行刺郡王的刺客主謀,才保得一命。”
“你胡說八道!綁架你的分明是……”江弋眼光閃爍,改口道:“愛女失蹤,林大夫人得了失心瘋,自然隨便你怎麽說。”
“看來,綁架縣主的人是誰,江小公爺是知道了?”容宿逮住機會逼問。
“我當然不知!不過坊間倒是有所傳言,至少與我江府絕無乾系!”江弋冷著臉道。
宗遙則向皇帝叩了個頭才道:“陛下明鑒,臣女被賊人綁去逼問當日之事,最後還要燒死我,可見是有心人想掩蓋真相。所以今日,臣女才要說出實情!就是江國公江泰勾結賊人行刺郡王,還殺人滅口除掉了場上所有證人!”
“不可能!”江弋一人死不松口。
“怎麽不可能?”容宿冷冷一笑,“當日郡王身邊護衛都是我派去的忠心手下,拜國公爺火藥的福,死傷大半,但蒼天有眼還留下兩人!請陛下傳召!”
事已至此,就算皇帝想幫忙壓著也不能。
“帶上來吧。”
兩個人被抬上大殿,一人雙腿已斷,另一人半截身子都包著紗布,奄奄一息。
“皇爺爺,他們都是容宿的人,做不得人證啊!”江弋急急跑到皇帝面前申訴,可皇帝揮手讓他閉嘴:“說!”
“臣遵旨,”容宿走到二人身旁,指著秦紹道:“勞兄弟們相護,世子爺安然無恙,蒙陛下恩典已經受封昭和郡王。”
二人十分激動,撐著一口氣給皇帝頷首後又給秦紹頷首。
“不必多禮!”秦紹急急道,還埋怨地看了容宿一眼。
“你們都是救我性命的恩人,當日若非我糊塗,也不會置你們於險地,秦紹受之有愧。”
她歎了口氣。
當時若不是她以身為餌,想釣出真正的大魚,完全可以安然與容宿匯合。
雖然最後揪住的不是容家而是江國公,但這些人為她付出性命,她可都記在心上。
“你為何不告訴我?”她低聲說予容宿。
“世子也未同我說,”容宿淡然上前,朝皇帝拱手,便問:“爾等可還記得,當日到底是什麽情形?”
秦紹磨牙,這狗賊,還敢記恨她沒把秦維的事告訴他。
征文先生她都沒告訴,還能信他這狗賊?
“是江國公,”斷腿的人顫巍巍道,聲音雖小卻足以傳遍整個大殿:“江國公帶來了八名綁了炸藥的死士,有騙世子去人群中見賊人,那般賊人身上各個綁著炸藥,世子機敏避到正中,才借機逃過一劫。我們這般兄弟躲得慢了,便……”
“混帳!”皇帝拍案而起,“紹兒,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是江泰了?”
“是。”秦紹坦然承認,“陛下恕罪,彼時我毫無證據,亦不想牽連無辜之人,”這句話自然指的是宗遙了,“只能閉口不言,何況……何況他畢竟是我的堂姐夫。”
皇帝勃然大怒:“天底下哪有要取堂弟性命的姐夫!”
“皇爺——”
“別叫朕皇爺爺,若非因為這句皇爺爺,江泰安敢生出謀逆之心!”皇帝怒斥。
江弋跌坐在地:“謀逆……”
原來刺殺秦紹,在陛下心中已經是謀逆的罪過了。
江弋仰望著秦紹年輕得甚至有些稚嫩的臉,終於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陛下雖未明說,但恐怕早就已經和裕王敲定了過繼之事。
秦紹現在,雖然不是大秦的太子,但在陛下眼裡,他已經是了。
試問他一個國公之子, 如何和大秦太子鬥法?
秦紹迎上江弋的目光,唇角露出一絲輕蔑又忍不住得意的笑意。
沒錯。
自從裕王松口,她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只是她沒想到,江弋比她想得不堪許多,甚至連一個有力的證據都沒拿出來。
倒是容宿和宗遙的表現令她吃驚。
皇帝下旨暫停江泰喪事,還命人徹查江國公府及其名下產業,雖未明說但這已經是足夠分量的態度。
大殿眾人散去。
秦紹牽起宗遙的手:“謝謝你……”
“郡王不必言謝,”宗遙抿著唇,目光灼灼:“我只有這一條賤命,用它護你,我覺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