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閎面色不變,隻做他該做的事:“去,檢查四周。”
手下百十號人四散開來,想周圍搜索而去。
李兆信都被這個陣勢嚇懵了,一時連話也說不出口,還是容宿淡然開口:“大哥此行浩浩蕩蕩,想必不會是自作主張。”
他太了解容閎了,沒有把握的事,容閎可不會做。
“奉陛下口諭,搜查玉林郊外違禁狩獵的官宦子弟。”容閎公事公辦,一句話出口,李兆信隨之打了個寒顫。
果然是這件事!
“怎麽,李世子為何滿頭是汗?”容閎眯著眼問。
李兆信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容宿輕笑一聲,長袖一兜,坐在馬上就扇呼起來:“這七月的日頭太毒了,李世子這樣細皮嫩肉的,或許該在屋子裡躲著避避暑。”
容閎瞪他一眼,拿出兄長做派:“四弟休要胡言亂語。”
什麽細皮嫩肉,這種詞當面形容一國世子,難免會引起兩國糾紛。
容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意有所指道:“大哥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我兄弟多年知根知底,還用如此見外嗎?”
容閎依舊風度翩翩:“今日有人到大理寺告秘,說紹世子與李世子在玉林郊外違禁行獵,驚動聖駕,我也是奉命行事。”他說著,直掃了李兆信一眼。
李兆信渾身一抖差點摔下馬來。
“大哥說笑了,當年二位殿下在此遇險,陛下親自下令長安貴族子弟不許再來玉林郊外秋獵,李世子也在長安城呆了這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規矩。”容宿笑著問:“世子說對嗎?”
“對,對對,我們不是來行獵的,我們只是——”
“只是來賽馬,”容宿徑直道:“不過今日紹世子受邀去了大廟會,不得閑來,便叫我來,一則賠罪,而來伴李世子賽個痛快。”
李兆信猶如牽線木偶般點頭:“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容閎何嘗看不出李兆信的慌亂,但此刻沒找到秦紹,與容宿逞口舌之利也無用。
“報大統領,前方無人!”
“報告統領,後方也無人!”
幾隊搜尋的人都回來了,卻沒有找到秦紹的影子,隻抓到兩個附近遊獵的獵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容閎看到他們身上格外齊全的打獵工具,微微眯起眼來:“看來,四弟是胸有成竹了。”
“大哥這話,我可聽不大懂。”容宿笑著回敬。
“那好,你們就隨我去面聖吧。”容閎奉命來抓人,不管抓到幾個,抓了誰,都要帶回去才算了事。
宣威殿上,趙老侯爺在看到容閎帶著李兆信和容宿上殿時,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皇帝在周福的攙扶下坐到殿前。
“啟稟陛下,玉林郊外僅有容司直和李世子二人和幾個獵戶,並沒有看到紹世子。”容閎簡短稟報後,容宿又將他的那一套說個明白。
秦紹去了大佛寺,要他來陪李兆信賽馬。
皇帝看向容閎。
容閎低頭稟報:“二位馬上並沒有狩獵所用工具。”
李兆信倒是穿了勁裝很像是要去打獵的,但若說他是去騎馬也行得通。
“不可能!”趙老侯爺出聲反駁,他敏銳地注意到容閎提及的幾個獵戶,立刻道:“告秘之人就是售賣二位世子的店鋪掌櫃的,只需將他叫來辨認一下那幾個獵戶所用的工具,就知道是不是有人為了脫罪臨時安排人偽裝山中獵戶!”
皇帝臉色陰鷙,
掃了底下一眼,忽然指向容宿:“你說呢?” 容宿驟然被點,毫無忌諱:“陛下聖明,其實只要派人去大佛寺,一問便知。”
趙老侯爺說秦紹去玉林馬場違禁行獵。
他則說秦紹去了大佛寺。
如今秦紹不在玉林馬場,只要證明他人在大佛寺,就知誰真誰假了。
“好,就派人去。”皇帝揮手,容閎立刻倒退而出。
……
今日是大佛寺一年一度的大廟會,佛寺後山的佛林園也對外開放,園子裡栽培著僧人們精心照料的名貴花木,自然引得許多人慕名而來。
長安城的貴族女眷們更是不會錯過這場盛會。
車馬川流不息,上山的路都被人擠滿了。
秦紹出門時做馬裝打扮,從城門出去後便就近去了莊戶裡換了身藏青錦袍,袍子邊緣處用銀線細繡了萬字紋樣,低調又不失身份,手拿一把山水折扇便帶著褚英等幾名便裝侍衛動身。
她的目的地,正是大佛寺。
褚英還擔心過:“連舒涵和舟舟都以為咱們去了玉林郊外,那容四爺能猜到咱們中途又拐來了大佛寺嗎?要不我派人留一句口信給他?”
秦紹卻半點不擔心。
“你也太小瞧容宿了。”她嗑噠一聲打開折扇輕輕搖動,一邊欣賞上山路上兩邊的鬱鬱蔥蔥。
前世她莽莽撞撞地赴約,與李兆信一道被容閎抓住送上禦前,她因此失寵禁足長達三個月,李兆信則受杖三十連高麗國王都被申飭。
那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沒希望了。
皇帝心底最大的痛就是玉林郊外一口氣折了兩個兒子,她卻公然違禁,簡直是自掘墳墓。
還是容宿劍走偏鋒,讓她在冬日裡悄悄哭祭秦騁,隻道從前答應他的虎皮帽是獵不到了,只能燒幾隻布偶虎頭帽送給他。
皇帝發現她的“苦衷”當即便解了禁足,不過半月她便受封昭和世子。
其後容宿又安排了許多事,讓她一步步從裕王世子到昭和世子,再到昭和郡王,最後過繼大宗,成了皇帝的兒子,大秦的太子。
這條路步步艱險,容宿都能安然踏過,今朝她布下這麽好的局,容宿要是不能領會,豈不是讓人笑話?
“不用我動手,容宿一人就能剝掉他們三層皮。”秦紹俯瞰山下盛景,一時胸中酣暢淋漓。
這次,終於輪到容宿做她的手中棋了。
秦紹快步登山,大佛寺位於太白山半山腰,依山而建進深五重,是長安城最大的佛寺,沿途風景優美奇山怪石都足以一觀,不過她現在重要的並不是觀山,而是被人觀。
“此處是上山的近路,直通佛寺後殿,是寺院招待女賓之所。”褚英道。
她們畢竟是繞行了一段,要想趕在前頭就只能走這條近路,如此一來說不定還會有許多官家女眷成為秦紹的“證人”。
秦紹摸了摸鼻子,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可別唐突了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