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露疑惑:“容閎?褚英可是你親自在南郊抓到的,難不成這當中有什麽誤會?”
滿朝文武的目光落在容閎身上,容宿雙目一眯,看向他親愛的大哥。
只見容閎眉頭緊皺恭聲稟報:“陛下息怒,臣的確一箭射中褚英,但彼時天色昏暗,她是否為人控制臣也無法確定。”
“呵,”皇帝指著容閎冷笑:“好你個容閎,你還真是兩不得罪啊!前面說有罪的是你,後面為人開脫的也是你。”
容閎不為所動,不卑不亢地叩了個頭:“臣不敢。”
不過有他挑這個頭,自然也就有人跟著做這場豪賭,片刻就跪了不少大臣齊齊為秦紹請命,讓陛下再派人徹查此案。
這一次賭的不是功過是非,而是賭陛下心中儲君的人選。
秦紹即便再“混帳”,也是大秦如今最適合的儲君,也是既定的儲君,他們就賭陛下不會因為裕王的事牽連秦紹。
若是成了,他們就是太子最堅固的班底,若是不成,不論是陛下還是新太子都饒不了他們,外放做官已經是輕的了。
但即便如此,豪賭一擲的人也不在少數。
皇帝冷冷掃過這些大臣,袖子一拂終於下了旨。
秦紹禁足東宮。
刑部曹國舅、信任大理寺卿紹大人、禦史台周老大人組成三司會審此案,有這三位老資歷的大人們在,自然比容宿更能服眾。
朝會散去時天色已暗,幽幽的秋風直往骨頭裡鑽。
容王被皇帝留下商議政事,太子秦紹被遣送回宮,容宿不知不覺間成了那個第一煊赫之人,無他,太子一倒,他必會成為皇帝的左膀右臂,地位非同凡響。
就連容閎也不是對手。
不過容閎臉上沒有急色,只是慢慢走下台階,三兩步間發現容宿正在前面等他。
“大哥真是好手段。”容宿笑著拱手。
容閎不懂他在說什麽,“大哥這麽一鬧,原本陛下想要息事寧人也只能徹查到底,真是厲害厲害,小弟自愧弗如。”容宿又道。
“容我提醒四弟一句,並非每個人都像你一般工於心計。”容閎昂首挺胸,就要與容宿擦肩而過。
這次換容宿冷笑,神色極盡厭惡:“左右也無人,兄長這麽裝實在是……令人作嘔。”
容閎忽然眯起眼上下打量容宿,肩頭交錯時隱隱一聲:“四弟記性可真好。”
不出意外地,容宿指關節響了起來,但皇宮大內他必然不會動手,容閎便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當晚容宿將諸多證據程送刑部,三位大人臉色劇變,情況顯然對裕王十分不利,原本可以清清白白的秦紹也因為褚英“逃獄”之事被潑了一盆汙水再也洗不乾淨,事情十分棘手。
容宿卻好似無事一身輕,先一步告辭回府。
他撫琴,等了整整一夜,那銅鈴聲卻沒有在門前響起。
聽雲沒有來。
她是因為太子被囚生氣了嗎?
容宿按著女孩教他的指法彈奏,心思不在這兒,本就生硬古怪的琴音頓時亂七八糟,偏偏他自己是一個調也聽不出來,隻可憐大成和金瞳一人一貓坐在院門口可憐兮兮的扒著耳朵。
這一天,大成悟出一個道理。
來日四爺若是討媳婦,誰人待他真心,誰人假意,只需要一曲便知。
不是真愛,誰能忍呐!
漆黑夜幕下,忽然三道銀光朝容宿激射而來,那方向不是人,而是琴。
容宿反應奇快手邊琴譜一卷盡數擊飛。
“聽雲?”他站起來,牆頭那輪下弦月上印出一道身影,可惜衣帶偏飛的人落地並非容宿心心念念之人,而是來自長安琴中聖手的譏諷:“我算是知道聽雲姑娘為什麽不來了。”
不是因為人,而是因為這噪聲,實在難以入耳。
蒙世佂早知道容宿音癡的毛病,但他顯然沒想到這位會有癡心學琴,為禍一方的時候。
“都收拾好了?”容宿手指拂過琴弦,漫不經心道。
蒙世佂揚起下巴打量:“別說,不出聲的時候已經有了幾分神韻。”
“錚!”容宿撥弦,牙酸的顫音讓蒙世佂頭皮發炸,立刻招供:“折子陛下已經批了,兩日後我會押送糧草前往雁秋關。”
“好。”容宿多一字都欠奉,還想再彈被蒙世佂牢牢按住了手:“我就要動身了,留個好印象。”
容宿皺眉,一根根手指掰開:“你與太子合奏那日的譜子,是你寫的?”
“我改了改,畫蛇添足了。”蒙世佂笑笑又挑眉:“你問這個幹什麽?殿下身邊的人也不都會喜歡這首曲子。”
容宿搖搖頭:“她會喜歡,你教我。”不知為什麽,他的預感很強烈,聽雲是殿下身邊的人一定會喜歡那首曲子。
蒙世佂剛喝了口茶全噴出來了,容宿不能幸免,頓時臉黑如炭。
“告辭了。”蒙世佂一分鍾都不肯多留。
教容宿,簡直是找死。
不過逃出三米遠後,蒙世佂還是好心回頭提醒:“別太過火,殿下到底是君。”
回敬他的,是一連三聲的“絕世”琴音。
看著蒙世佂飽受摧殘落荒而逃的背影,大成忽然有種變態的快樂,看吧,不是自己一個人受折磨就好。
月升正中,容宿的琴還是不時發出噪聲,距離他不算遠的容騰院子裡的齊氏坐不住了,帶著丫鬟氣勢洶洶殺來。
“這深更半夜的, 四叔還有此雅興呢?”齊氏不好直說,但也聊盡提醒之責。
容宿微微一笑,連齊氏的心都漏跳半拍,這位四叔生得是真的好,但也不能吵到她的琪兒休息,明兒還要上學堂呢!
容琪雖然是三房的兒子,但卻是容家的長孫,容閎沒有兒子之前,她的兒子就是容家未來的宗嗣。
“打擾嫂子了,我這就收起來。”容宿說話間命大成收走琴台。
齊氏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不過到門前時不小心崴了下腳,齊氏撐著院門扭了扭。
“嫂嫂沒事吧,要不我去請大夫?”
“不敢勞煩小叔。”齊氏捂著腿在丫鬟攙扶下回去。
容宿面帶微笑送到門前,待人走遠,在齊氏方才扶著的地方抽出一截小紙條,看過後冷笑一聲:“老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