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紹見太醫的功夫,容宿已經來到朝熙別苑外,但他沒有進去,而是在那處僻靜的回廊下徘徊。
不多時,舒涵的身影從月洞門出現,直奔容宿而來:“四爺是瘋了嗎,若叫人發現,你我都不好過!”她將容宿約見她的紙條揉成一團丟進容宿懷裡。
容宿面帶笑意:“你不還是來了?”
“我!”舒涵抿嘴,忽而咬著牙從袖裡拿出用繡帕包了的點翠釵遞過去:“我是來還你的!”
容宿伸手去接,卻忽然一扯抽出了那方繡帕。
舒涵怕點翠釵掉在地上摔壞,下意識伸手接住,卻聽容宿在耳邊忽然一聲:“月洞門有人。”
“誰?!”舒涵下意識回頭,慌張得模樣活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容宿卻笑出聲來,徑直倚著廊下欄杆坐下,手裡繡帕招搖,漫不經心道:“帶過的東西,我可不要。”
舒涵瞳孔緊縮。
這人戲弄她也就罷了,竟然還對院子裡的情況了如指掌。
她只有一次頭腦發熱把釵帶到秦紹面前去,想引起秦紹注意,怎麽這麽巧就被他的人看到?
他到底在朝熙別院裡安插了多少眼睛!
“別猜了,我早說過,院子裡的大小事情都瞞不過我,包括紹世子。”容宿微抬下巴,志得意滿。
舒涵很不給面子地冷笑一聲:“那還要看我家世子願意不願意。”
她指的是春婷那場大戲,身為秦紹身邊的大丫鬟,舒涵當然看到容宿氣急敗壞的一幕。
不過她顯然功力有限,容宿非但沒被她激怒,反而笑起來:“你家主子藏得是好,我卻不是一概不知的,這些日子紹世子窩在房中稱病,其實是在趕折子吧。”
舒涵渾身一僵,面上卻強撐著毫無變化:“你休想激怒我,爺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的。”
容宿卻目露欣賞:“這就是我看上你的原因。”
隻這一句,卻像燎原的火星,在舒涵心裡灼得難受。
為什麽說這句話的人不能是秦紹。
“你不必回答,我卻已經知道個大概,紹世子必不能與秦維比較武力,也不願虛與委蛇許那領兵出征的誓言,便要另謀他途。”
容宿似是自言自語,繞著舒涵邊走邊道:“可這路絕對不好走,一旦猜錯,必定萬劫不複,所以消息不能泄露半分。”他眸光一頓,指向舒涵:“折子,尤其不能從宗人府遞上去,而是要走旁門左道,比如,張院正。”
舒涵維持著表情,忽而一跺腳:“你便自說自話去吧!”
她飛奔而回,掌心的點翠釵都被汗濡濕了。
容宿望著她的背影,將繡帕疊了疊,收入懷中,大成順勢從後面走出:“爺,您這連嚇帶懵的,可是快把舒涵姑娘套牢了,以後說不定還有多少姑娘落入您的虎口呢。”
“少貧嘴,”容宿笑斥。
“我這不給您望風望出感慨了嘛,”大成聳肩賠笑,才道:“小的已經查清楚了,六日後的大廟會,長安許多貴女都要去,有林家的有馮家的還有周家的,連長公主也要去呢。”他掃到容宿蠢蠢欲動的腳,乖覺地補了句:“蒙六姑娘,自然也是要去的。”
容宿點頭:“好,世子這步棋走得太險了,必得多些助力才好。”
蒙家是個很好的選擇。
不過光是拜師,他覺得還不夠,或許還得添些籌碼才足夠穩妥。
“把慧寧給我送來的大廟會帖子送紹世子那兒去。
”他令,一邊道:“再放出風聲,這幾日來邀請紹世子的帖子都由我接下赴宴。” 大成一怔:“您這……不用報世子一聲?”
“不必。”容宿自信滿滿,秦紹一向聰明,如今又與他站在一條船上,自然一想便知,他這麽做都是為了秦紹的大業著想。
一番忠心。
朝熙別苑正堂,秦紹剛送走太醫便收到慧寧的帖子:“容宿替我接的?”
“是。”大成點頭。
秦紹看了看日子,便遞給褚英收著。
大成出門時還在感慨,四爺果然料事如神,世子真的沒介意。
可秦紹進了房間卻嘭地一聲踹開一隻圓凳,連褚英都嚇了一跳。
“擅專!”她罵。
待到後來,她得知容宿替她接下所有應酬,乃至外出赴宴時,也是眼皮直跳:“這個狗賊,可真會鑽營!”
褚英有些不懂,試探著問:“您稱病,四爺出面替您籠絡長安貴族,不是好事嗎?”
秦紹眼睛轉了轉也只能點頭:“好事倒是好事,不過……他沒安好心!”秦紹咬牙強調的樣子,活像丟了糖人正賭氣的小孩。
另一邊,軍情十萬火急,容王和兵部以及眾位將軍在宮中當值多日,卻遲遲等不到聖旨。
仔細一問,竟是陛下病了!
自從那日召見了張院正,陛下便臥床不起,更是誰都不肯見,那只差扣上玉璽便能通傳各地的聖旨自然也發不出去。
如今可不似秦紹在位時那樣,政事過了容王府便不用皇帝親自過目也能通行全國, 德正帝以太子之身監國十數年後繼位,地位穩著呢。
即便他臥病在床,也沒人敢跳過皇帝直接下令,容王也不能。
朝堂上頓時亂成一片。
朝臣們急得團團轉紛紛圍住容王建議:“還是王爺求見陛下,這雁秋關等不得啊!”
容王板著臉半眯著眼一動不動,倒是蒙老將軍沉不住氣,大步走出大殿:“我去!”
眾人都清楚,蒙家孫子一輩最優秀的蒙四爺蒙世佂就在雁秋關內守城,多一分遲疑就多一分
危險,老將軍當然坐不住了。
直到此刻,容王才掀開眼皮睨過去,余光正瞧見一直侯在最末尾的容宿悄然跟了出去。
這逆子,果然跟秦紹有謀劃。
容王冷笑,卻示意長子容閎莫要出聲,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小子能翻出什麽浪來。
“對了,高麗世子呢?”容王一睨之下,敏銳地察覺到李兆信並不在列。
要知道李兆信作為高麗屬國質子,也是要在班朝列的。
“回王爺,世子病了,告假。”吏部有人道,李兆信不過是個擺件,倒也無人在意。
容王蹙眉想了想。
也對,秦紹就算再能耐,這次也用不到這個小國世子什麽,自然無需在意。
不巧的是,這次容王失算了。
李兆信稱病握在世子府裡,只是為了秘密接見來自高麗的使臣。
“母妃給我的信?”李兆信說著熟悉的高麗語,一聲母妃便讓他熱淚盈眶:“快拿給我!”